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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的修养果然很好。看见慕容无风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双腿似乎也是残废的,心中暗暗吃惊,面目上却一无所示。
&ldo;慕容兄是本地人?&rdo;王一苇问道。
&ldo;嗯。&rdo;
&ldo;既姓慕容,不知可否与神医慕容无风先生相识?&rdo;
&ldo;慕容无风是我,不过&lso;神医&rso;两字可不敢当。&rdo;
他这么一说,青年肃然起立,道:&ldo;早闻先生妙手回春,医术冠绝天下。一苇久闻大名,仰慕已久,佩服之至。&rdo;说罢,深深一揖。
虽然一向对恭维话不以为然,看见这青年认真的样子,慕容无风只好还揖一礼,道:&ldo;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仰慕佩服之类大可不必。对了,荷衣虽然不在,我却可以替她做一做东道,公子想要点什么?&rdo;
&ldo;吃的我不讲究,有好酒倒可以来几杯。&rdo;
慕容无风抬了抬手,翁樱堂走过来,道:&ldo;谷主有什么吩咐?&rdo;
&ldo;拿好酒来。&rdo;
立时,一坛汾酒,几样别致的小菜摆上了桌子。翁樱堂替王一苇斟满一杯,道:&ldo;公子,请。&rdo;
王一苇一饮而尽,慕容无风却只是拈起手中的茶杯浅啜了一口。
咸,苦涩。他皱了皱眉,这才忆起,杯子里装着的,是她刚刚流下的眼泪。
王一苇道:&ldo;慕容兄不来一杯么?&rdo;他目送着翁樱堂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苦笑道:&ldo;抱歉,小恙未愈,暂不能饮酒。&rdo;
王一苇一笑:&ldo;无妨,荷衣的酒量很好。下次她在的时候,让她好好替你喝几杯。&rdo;
&ldo;方才你的其它几位师兄妹也曾来过。不过……他们似乎与荷衣……&rdo;他在斟酌词句。王一苇接口道:&ldo;他们一伙人打小就跟荷衣过不去。那一阵子我家老爷身子不好,我常常告假回家。照应不及,荷衣可是受尽了委曲。不过,她脾气硬,从来没流过一滴眼泪。&rdo;说罢叹了一口气。
&ldo;荷衣……她自己没有父母兄弟么?&rdo;迟疑片刻,他终于问道。
&ldo;对她自己的出生家世,她从不提起。我以前以为只有师傅才知道。想不到有一次师傅倒向我打听。大约……是些伤心事。她坚决不说,我和师傅也就不再逼她了。&rdo;
&ldo;令师收她为徒时,她应该还很小。中原快剑当时名闻天下,收徒的规矩自当格外严格。荷衣入门,多少会有人引荐,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罢?&rdo;
王一苇笑了笑道:&ldo;这个,说来话长。你想听么?还有,听了可得装糊涂,不然荷衣知道了可饶不了我。&rdo;
慕容无风道:&ldo;你尽管放心。&rdo;
&ldo;这事在旁人说来极有趣,可是你若是荷衣,就会觉得一点趣儿也没有。八年前的一天,我师傅带着我们几个徒儿到山东游玩。来到一个小镇子。街头里迎面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是男是女,撞了师傅一下,便不见了。那街上乱糟糟的,我们当时也没当回事。师傅将衣袋一摸才大叫不好,原来他的钱袋子没了。我们几个人,当时也有十二、三岁罢,便追了上去。那时我们跟着师傅已学了六七年的功夫,轻功相当自负,想不到明明看着那孩子在前面,却左追右追,追不上。后来还是师傅把她追到了,你猜怎么着?原来是个小丫头,不过头上的头发全掉光了,倒是长着一头的癞子。她拿着钱买了一个烧饼,师傅将她拎起来的时候,她的口里还紧紧地咬着那个烧饼呢。&rdo;
慕容无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觉胸口一阵阵发痛。不由得垂下头,用手捂住了胸口。
&ldo;你……不舒服?&rdo;
&ldo;不妨事。&rdo;他勉强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将几粒药丸倒入口中,道:&ldo;继续说。她长着一头小癞子,咬着烧饼,然后呢?&rdo;
&ldo;然后师傅发现她还买了八只烧鸡,全装在一个脏得发黑的小布袋子里。师妹,她叫陈雨蒙,当时也在旁边,一看见从这么脏的袋子里居然掏出了几只油腻腻的烧鸡,便恶心得哇哇大吐起来。慕容兄大约不知,家师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原本有大笔财产,只因他不事产业,只爱四处周游,行侠仗义,若大的家业没多久便败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个大宅。虽然已没了半分进项,他花钱仍然大手大脚,最后只好收养名家子弟为徒,靠着他们家长每年的供奉过活。这些有钱的家长自然不愿委曲了自己的孩儿,所以大伙儿实际上都过着富裕的生活。我师妹还有几个丫环侍候着呢。且说家师一问旁边的烧饼师傅,才知道这女孩子是成天在街上乱跑行乞的小叫花子。却觉得她的身手甚是灵活,便问她愿不愿意跟着我们走。那小女孩想都没想,就点头了。&rdo;
他顿了顿,继续道:&ldo;回到家里,几个师兄师姐自然不喜欢她。一来她虽然洗了澡,只是头上老是有几个癞子,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小孩们不懂事,成天拿她取笑。二来,她没名没份,自然不能和我们一起学功夫,不过是混一碗饭吃,做些杂活,早上四更就爬起来给大家泡茶,烧洗脸水,中午晚上则帮着厨房的师傅们摘菜,做饭,有时候帮师兄洗衣服。她倒也老实。谁差她做什么,她就一声不吭地做了。不过师妹好象是特别不喜欢她,嫌她脏,不许她碰她的东西,也不许她帮着洗衣裳。大约就这么过了一年,她头上的癞子渐渐地好了,头发也长出来了,终究是几根黄毛,很不中看。不过大家一天也不见几次面,也没有人关心过她。师傅则是常常外出,一走就几个月。大家平日除了练功便是嬉闹。有一次,大家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她露面,还以为她又跑了。我终究有些担心,便跑到她的屋子里去找她,才知道她病了,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连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也没有人理睬,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给她拿了些药,一些饭菜,照顾了她两天。她好了之后,就对我特别好。可是她和师姐的关系却越来越糟。她从小就不爱奉承别人。而师妹独受师傅和众师兄的宠爱,不免……不免有些跋扈。有一次师妹掉了一只耳环,便硬说是荷衣偷的。将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荷衣也火了,寸步不让,冷言相讽,两个人便打了起来。师妹居然打不过她,便去叫师傅。师傅倒还公正,把师妹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便正式收荷衣为徒,大伙儿便天天一起练剑。&rdo;
&ldo;却不料荷衣入门最晚,学得却是最好,最快,最得师傅喜欢。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些妒忌,不服气。师妹更是时不时地就要找茬挖苦她。学到后来,只有大师兄能勉强与荷衣对两剑,其它的人,包括我,全不是她的对手。这时却传来了坏消息,师傅与峨眉山的方一鹤对剑,受了重伤,送回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只叫荷衣去见他,和她说了些什么,荷衣后来只字不提。只知道等荷衣从他的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师傅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交待他的后事。师傅的屋里原有一个剑谱,写着他多年剑术的心得,他也一直说要把它传给自己的继承人,大家,特别是大师兄一直跃跃欲试。不料,师傅一去世,那本剑谱却再也找不见。师妹便大骂荷衣偷走了剑谱。大家大闹了一场,荷衣一口难敌四舌,便愤而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些都是老四告诉我的。我有三年的功夫都告假在外,师父去世之后我才回来,而荷衣已经走了。不过,我们后来倒是匆匆见过几面,只知道她在外面四处谋生,也过得不容易,倒混下个&lso;独行镖客&rso;的名头,比我这一事无成,名不见经传的师兄可强多了。前些时我们俩又碰到一起,问她日子过得如何,她说她有一个朋友兼主顾照应着,过得很好云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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