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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雨幕中跑来,怀里抱着一大卷塑料布和几根木桩。
是陆明远。
“爸!我能搭个临时防雨棚!给我二十分钟!”
陆知章咬牙点头。
父子俩冒着大雨爬上房梁,钉桩、拉布、固定,动作默契如多年搭档。其他工人见状,纷纷赶来帮忙。老阚带来绝缘胶带,王师傅扛来电焊机加固支架,小周和会计一起用脸盆往外舀水……
四十分钟后,防雨棚建成,电路保住,生产线安然无恙。
天亮时,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厂房上,蒸腾起一层薄雾,宛如仙境。
陆知章瘫坐在泥水里,浑身湿透,却忍不住笑。
老阚蹲在他旁边,递来一杯热水:“值得吗?为这么一台机器拼命?”
“不只是机器。”陆知章望着远处缓缓重启的冲床,“是我们心里那口气。”
几天后,集团召开季度大会。李副总当众宣布:一分厂成为全国工业系统“基层创新示范单位”,获得五百万元专项扶持资金。
台下掌声雷动。
散会后,单盛文找到陆知章:“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当初反对最狠的几个科室,现在抢着要跟你们合作立项。”
陆知章淡淡一笑:“人性如此。只要做出样子,质疑自然消失。”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单盛文问。
陆知章望向窗外,目光悠远:“我要把技术革新小组变成‘工人创客中心’,办培训班,带徒弟,让每个想学技术的人都有机会。还要建立‘失败宽容机制’??只要不是故意浪费,试验失败不追责。”
“野心不小。”
“不是野心。”陆知章摇头,“是还债。还给那些年被埋没的人,被耽误的时间,被辜负的信任。”
回家那天,女儿陆晓晴扑上来抱住他:“爸爸!我们班同学都说你是英雄!”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爸爸不是英雄,只是个不肯认命的普通人。”
晚上,一家四口围坐吃饭。桌上多了盘炒鸡蛋,是林秀芬特意买的。
饭吃到一半,陆明远忽然说:“爸,我有个想法。”
“说。”
“我想申请去西北支边,到那边的新厂去带技术队伍。”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决心,“咱们这儿火起来了,可还有很多地方,连一台像样的机床都没有。”
陆知章筷子停在半空。
林秀芬看着儿子,眼中泛起泪光。
良久,陆知章缓缓点头:“去吧。但记住一句话??手艺在手上,良心在心里。走到哪儿,都别丢了这两个东西。”
夜深了,陆知章再次站在厂区高处,俯瞰这片曾经死寂的土地。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在窗前穿梭。那株野桃树开得更盛了,粉色花朵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整个城市宣告:春天,真的来了。
他掏出烟,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远处,传来孩子们放风筝的笑声。
他知道,这场改革远未结束,前方仍有暗流汹涌、荆棘遍布。但他不再恐惧。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时代洪流,从来不是由某一个人推动的。它是由无数个不肯低头的灵魂,一点一滴,汇聚而成。
就像那年花开,虽迟,却不负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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