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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那件‘秦淮灯影清旗袍’,从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件旗袍时,他就不信邪。他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在了买那件旗袍身上,还把它送给了秦净。我那时意冷心灰,但生性好强,不爱对别人诉苦,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跟秦净的事。
最后秦净竟然死了,生孩子死的。那是报应,她抢了我的丈夫,旗袍要了她的命,原来传说旗袍只取新娘的命。秦净会死,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他也这么认为。
他在医院守了三天。我想他要是不回来就算了,我这个家也不希罕他。可三天后他回家了,从回来那天起,就开始做旗袍,日里做,夜里做。除了接的单子,他只做一件旗袍,那就是‘秦淮灯影清旗袍’。
做到儿子娶了媳妇,养了女儿,还做。
做到儿子死了,媳妇死了,孙女大了,还做。
我原想他做做旗袍就算了,可是,他最后竟然还是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走了……
奶奶说着,叹息着。脸上的泪新旧交替了数回,干了湿,湿了干。拥着她,陪着她一起回忆,我问她:“那么,奶奶,爷爷原来姓什么?”
“骆,骆驼的骆。”对了,第一次见到秦净时,她也对我说,她夫家姓骆,骆驼的骆,原来,她一直把爷爷当成她的丈夫。奶奶,妈妈,我。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三代女子怎么都得遇到相同的事,难道,这就是宿命?
想起云峰。刚楼下时,在我怀念他古龙水的味道时,他可曾想起我?心已不若从前那般痛,为什么脑子里会映出唐朝的脸?
站在窗边,冷冽的风直往脖子里灌,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净还要报复?爷爷一生都是爱她的,她那么幸福。把奶奶告诉我的都说给唐朝听,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吁出一口气说:“也许,是因为不能相守,又封了那么久,怨气就更重了,可能只有你爷爷才可以化解。”
“可是,我爷爷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影,你还是坚信你爷爷还活着是吗?”唐朝问,听到他这句话时,心猛一沉,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半才天讷讷说: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我爷爷活着。偶尔我也会觉得他也许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只要我那么想,心就会好难受。我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小影,我觉得,你爷爷应该不在了。你想想,你梦到过他几次,而且有两次他都很痛苦的样子。也许,这是一种暗示。”
“不!”我大声否认。眼前晃过幼年时的种种,那慈祥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就算了,偏偏在苦候十数年才要去面对,让人怎么能接受?
“小影,有些事,我们必须去面对。”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
挂了电话,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样瘫在床上,其实,唐朝说出了我心里一直所想的。当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伤口被赤裸裸的剥开曝光时,原来是那样的痛,无法忽略。
朦胧中的灯光下,桌上镜子里映出我的脸,有些惨白。镜子前还是早上我摊在桌上的那件粉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袖口那个血红的‘李’字更加刺目。眼前开始模糊,看到镜里映出的脸开始扭曲,视线忽然又清晰,我看到镜子里已多出一张脸,一张惨白模糊的脸。不是小贾,也不是秦净。额前的长发依稀可辩有几缕黄色,还有几缕紫色。这是谁?是谁?
我努力地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可那人的五官还是模糊一片。忽然,那张脸动了一下,额前的几缕头发也动起来,露出她的眼,眼神那么熟悉,是——青琳!这发型是青琳!难道她?我一惊,猛然回头,身后房门紧闭,并没有人。
难道青琳出事了?我抓过电话,手颤抖着拨青琳的电话,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青琳慵懒的声音:“喂,谁啊?”
“青琳,是我。你在干嘛?”听到她的声音,心才安定下来。在那一瞬间,我忽然不想再报复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把旗袍从她身边拿走。
“这么晚了,谁啊?”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到了嘴边的话瞬时又咽回肚里。
“啊啊!是小影啊!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吗?”青琳的声音一片慌乱。
“刚才是谁啊?声音好熟悉。”我试探问道。
“我在旅馆里睡觉忘关电视了,呵呵!”青琳傻笑了两声。
“这样啊!我也没什么事,做了个梦,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悲哀,对自己说,如果他们跟我说清楚,我一定会笑着祝福。可为什么他们选择的是欺骗和隐瞒?但是,如果他们说了,我真的会笑着祝福?
夜里,雾气正浓,氤氲不开,在迷雾里,已找不到我来时的方向。
第十七章 冰释
我不住地奔跑,泪水在脸上四处逃窜,流过脸颊,颈窝,然后干涸。透过黑暗,看到一团影子向我移过来。我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被月光压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地移动,一点点将我侵蚀。黑暗里,看见他的脸,年轻而率性。他笑起来,浅薄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邪气,狭长的眼盯着我,然后皱起了眉。我望着他,心又酸起来,新的泪叠上旧的,脸又重新湿润。他抬起左手,手指修长白皙,在黑夜里如白兰花般丰润,食指微屈,帮我拭去腮边的泪,嘴角上的笑早已不再,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愤怒。
他是谁?他是谁?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遗失。我想不起他是谁,也记不起我是谁。可是,他那么熟悉,他的眉,眼,唇,鼻,甚至是一个皱眉的动作都那么熟悉。可我为什么记不起他?我抱住头蹬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听见风在夜里大声狂肆地呜咽着,我的长发飞舞起来,在夜里时不时地裹着我,格外妖娆,可是这样的冷冽仍然无法让我清醒的记起他是谁。
我把头埋在膝间低声无助呢喃:“谁?都是谁?”
头顶传来一声笑,短促而仓皇。等我再抬头时,他已经消失无影。四周除了黑漆漆,还是一片黑漆漆。一团团的黑影躲在月光下,仿佛是在寻找最佳的时间,伺机而动。我不断地倒退,眼角忽闪过一丝光亮。重蹬下身,发现地上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我捡起来,套在拇指上,还大出一号。我褪下来,借着月光,看到戒指的内侧刻着两个字:蔚彬。边上还有一排数字:1995。
“蔚彬!蔚彬!你去了哪里?”记忆全部回来,我对着空气大喊着。对着他来时的方向寻找,除了阴郁的树影和花丛,再找不到别的什么。忽然想起他已经死了,颓然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小影,你怎么了?别哭。”抬头,看到青琳站在我身边,她蹬下身来,轻轻地抱住我。她头发上散发出熟悉的沙宣洗发水的味道。
“青琳,青琳。”我叫她,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她开车带我去我们曾经的学校,在数学楼里,我一起又笑又唱,我们合唱王菲和那英那首早已过时的《相约九八》,唱到跑调,嗓子暗哑,可我们依旧在唱,在笑,不停地笑,笑到满脸泪痕。
最后,我们并肩安静地看日出,在朝阳里,青琳的脸一点点明亮起来。她回头对我说:“小影,原谅我好吗?真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也喜欢云峰,一直都喜欢!可是小影,我也那么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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