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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记忆（第1页）

李越依然记得这具身体的原主曾在道司某次授课时，贸然对讲台上那位说意正酣的讲师提出了一个极为愚蠢的质询。

“李师，若对方可驭使法器，我等又该如何对敌呢？”

还未等台上沉吟不语的李师发话，台下便有一位彪形大汉拍桌而起，他扭头目视李越，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无疑已经昭示了他对于李越提出这样一个愚蠢问题的鄙夷。

“这有何难，人纳天地灵气于丹田气海，驭物之术在于以真气牵引法器，遂有流光穿梭反覆，然而真气终有竭尽之时，只要在对方气竭之时突发攻势，定然斩杀邪獠！”

借助原主的记忆，李越很快便分辨出这位单衣男子的身份。

苍海郡道司司卫共分为二十三组，李越为第六组岳组成员，而这位身形魁梧，被人唤做“铁背”的男子则是与六组向来不和的八组铁组成员，而自己与他更是经常发生各种冲突，像这种在课堂上出言相互讥讽的情况，也早已成为某种常态。

“若是敌人在气竭之前便可杀你呢？”

原主显然并不服气，剑眉一皱，便与这位试图通过贬低自己来博取讲师好感的死对头争执起来。

“确实如此，驭器一道在于快速制敌，尤其以御剑之术最为著名，我昔年为证大道曾踏遍我大陈三千里国土，于长留山临阳峰与其门内列字辈大弟子徐列蘋一战，其人御剑之术早已得长留山《观阳天经》真意，臻至‘玄虚开阳’之境，即便我以玄道强压其人，也只是堪堪略胜半筹。”

讲师身后，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如玉珠敲盘般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等自然没有司尉大人之伟力，若如李越所言，遇此御剑凶獠，以力强压我等。若是单人应对，上策之法便只有将其引入繁复地形，隐匿于暗处，在其疏忽之时偷袭其人；若是成组行动，最好方法自然是派遣一人作为诱饵诱敌深入，再让剩下组员以弓弩重盾，在高处设伏击杀此人。”

铁背显然并不想在这场辩论中落败，他仔细搜寻着过往诛杀器修的案例与计划，将自己的想法如倒豆般一股脑的倾倒而出，方正的眉宇间，已不复先前那般嘲弄讥讽，反而添上了几分引自己说辞被反驳的恼怒。

“此法尚可，然而对方如果习学上等引气法诀，对御剑一途的精妙程度有极高的造诣，而非粗劣的牵引着飞剑纵横往覆，那么你的重盾与制高恐怕只会让这些设伏者沦为显眼的靶子。”

“先前有邪祟大乱海源道，便是我铁组成员出动将其剿灭，其中那个‘沉玄剑’李疾便是御剑好手，不也被我们依照此法绞杀！此人先前杀的兴起，竟一路连杀十余位道卫，整个风组与水组竟直接被其一人一剑覆灭，其人更是险些从阵心杀出，横穿整个一十二小周天囚玄阵！”

“‘沉玄剑’李疾？就那个从不知道哪个破落山门里找出半本飞剑道经自学，然后使的一手拙劣御剑之术的家伙？若我当时亲临，杀他不需要第三招！”

“道尉大人实力卓绝，卑职自然信服，然而对我等来说，绞杀此等旁门凶獠，便只有此等拙法。”

二者争辩之声一时不绝于耳，两方谁也不愿意先低了一头。然而铁背尚且浑然不知，自己辩论的对象已经从那个从来就没有顺眼过的李越，悄然转变成了这位苍海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司尉大人。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越只是默默的拿起了桌上的经书，慢慢的浏览了起来，正当他翻过一面后，讲师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响了起来。

“此言谬矣，若遇御剑者，当以势破敌，唯有纵生入死，方知如何破敌，只有借势而起，方能溃败其人，便如浪潮迭起，一时起，二时奔，三时方腾，而后流转不息，只能前进，绝不可后退胆怯。”

“一怯自然心败，心败则气郁，气郁则难持，自然不敌！”

……

……

时间回到现在。

李越再度举剑挥砍，荧蓝的剑光在黑暗中宛如翻滚的浪涛，飞剑划过半空，在感知中惊起一片浪花后又狡猾的借着这阵天地海洋余波的遮掩，小心的从斜刺里飞射而出，浪涛与小剑稍一相交，而后便迅速分开，还未等他稍作调整，这道光迹下一息便再度与剑锋相交！

湛蓝浪涛翻滚奔腾，然而在这道纤细灵巧的光迹的纠缠下，那与操控者短短数步的距离，竟宛若天堑！

光迹如小鱼般灵活的穿梭在李越挥出的密集剑光之中，哪怕他如今已经黔驴技穷，只能寄希望于通过加强防守的方式将这柄小剑在穿行时击落，然而对方明显也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一旦一击不中，便立刻自李越剑气纵横区域脱出，而后再风驰电掣般杀回，仿佛一只围绕着巨人吸血的蚊子，以最稳妥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着胜机。

当然，李越是否称得上巨人，而这柄飞剑又是否能被称作是蚊子，恐怕还需另行商榷。

在不断的交锋中，一席青衫早已被鲜血打湿，身上早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不断从中渗出，透湿里衣然后又一点点粘湿青衫，肩头那道最先受伤的伤口的血渍早已在越发寒冷的环境中凝成粘稠的血浆，给他挥剑时带来了一股不小的滞涩感。

冰冷的空气顺着气管流入肺中，肺在抽痛中又将如火焰般炽热的空气从喉中喷出，一团团雾气被他呼出后缓缓飘向空中，像是一朵朵于夜中绽放的白花，然而还未等它多绽放片刻，这片花丛便被飞剑急急一扫，瞬间便分作无数缭绕气丝，隐没于黑暗中。

剑光反覆交错，一时间“叮叮”声竟不绝于耳。

重木印不断环绕着李越周身，然而每当李越操控它击向空中那道剑影时，却始终会被它轻易避开，那道剑影要么是在空中急停，要么便是突然下落，甚至于盘绕微闪，弹指间便轻易躲过了这个远比自己呆滞的蛮货同族。

于是李越索性放弃了这枚自己操纵尚不熟练灵活的小印，只仗剑而行。

透过这片密集如光雨般的飞剑剑影，不远处那位操纵者只是朝他投来毫无感情的目光。

与自己先前在外界遇到的玄水门散客弟子或是外门弟子不同，此人的衣物以洁白的玉色作为他整件衣物的底色，远远望去，在那层镀在其身的微光的映衬下，竟也亮起数道皎皎白光。

深邃湛蓝的色泽浮在白光之上，自其右肩一路蔓延而下，宛若一条飞瀑，将整个右袖与半边身子染蓝。

而在左肩上，一个漆黑的符号静静的徜徉在那片如晨曦般明亮的光中，在李越长久的注视下终于现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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