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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阿拙（第1页）

我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因为她的穿着实在善变，有时候她看上去像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像个十五六的大姑娘，甚至有时候她像个已嫁为人妇的中年妇女，这与她的长相无关，完全与人们捐赠给她的，不同年龄阶段的破烂衣服密切相关。

阿拙是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姑娘，我不知道该用个怎样的称谓，才能体现出她作为一个智障女孩的特质，就暂且用“阿拙”这么个似有似无的名字吧，听起来倒有些俏皮的意味，稍能掩盖掉她那悲惨无比的生活气息。

在她现在唯一相依为命的祖母的眼中，将阿拙智障的原因归结为没有在开着窗户的房间里接生，致使分娩时胎儿缺氧，造成了她一生不可挽回的悲剧。自阿拙出生那天起，她的母亲便没有从他父亲那里讨到过一分钱的零花，腹内的馋虫使她移情别恋另嫁他人，阿拙就像个避之不及的的累赘，被无情地塞进了枯瘦如柴的祖母的怀中。而他的父亲呢？就像个无所事事的猴子，钱财与他注定无缘，贫穷与懒惰将他逼上绝路，“偷盗”成了他体面活着的手段，有了这项“技能“，他可以每天酒肉不断，衣着光鲜，甚至在满足己欲之余，还能给他那累赘似的女儿和枯瘦如柴的母亲以些许恩赐。

他偷走了一个孀居寡妇木门上唯一铁铸的把手；拿槐树叶诱拐走鳏夫家饲养多年的山羊；用几颗廉价的糖块哄骗不懂事的孩子，叫他们将家里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来与他交换；将活生生的老鼠放进失明老太熬煮的粥锅里，如一个隐身者一般，站在一旁瞧她满口吣毛，这行为与他所秉持的职业无关，全为一个乐子而已，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为找乐子而活着，只不过他的乐子如此简单而已。

鉴于以上行径，他被村里人列为人人喊打的“四大恶人”，其余三位，一个是酗酒打老婆的酒鬼，一个是吝啬到不让孩子上学的财迷，而另一个说来有些冤枉，他纯属凑数而来，不过善于放屁，村民们不愿与他亲近，便也把他列了进来。而他是这四大恶人里穷凶极恶到令人发指的那位，专欺负村中无力反抗的老弱病残鳏寡孤独们，若诅咒灵验，且看那土地庙的案台下，一定压满了诅咒阿拙父亲的名字吧，只是我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就不与老弱病残们一同诅咒了吧。

人们都咒他死，可他活得越发精神，一双贼眉，两对鼠眼，凭借往日偷盗而来的积蓄，他甚至又娶上了个比前妻更为漂亮的媳妇，这简直要令全村人一同气死，上天给了恶人莫大的恩惠，这令根植在所有人思想深处的，所谓恶有恶报的箴言难以立足。然而阿拙的存在使全村上下不安的灵魂得以慰藉，一个长大了都不能自理的废人，活生生安插在那个丧心病狂的恶人家里，只要能看到阿拙疯疯傻傻，便溺失禁，言语不清，摇摇晃晃的样子，就令人解气。

正是她父亲的罪恶，掩盖掉了阿拙原本该得到的所有人对她的同情，掩盖掉了人们对她那枯瘦如柴的祖母应有的无上尊敬。

当阿拙被比她矮小得多的孩子欺侮的时候，她就只会将腮帮子鼓成两座小山，像个赌气的蛤蟆似的，呜嗷呜嗷，讲不出半个字来。他们逼她吃从冬青树上逮住的壁虎，逼她吃水塘里黏糊糊的蛙卵，就像吃生鸡蛋那样，令人作呕。他们会扯住阿拙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令她像狗一样舔舐鞋面肮脏的尘土，甚至扒光她的衣服，让她站在桥涵下的风口里挨冻，阿拙笨到不会自己穿衣，她只能拎着自己被扔进泥坑的衣服回家，让瘦骨嶙峋的祖母给她穿上。如果这世上有唯一一个温暖的地方，那就是在祖母的怀里，仿佛在一座山势嶙峋寸草不生的山里，吹来一阵和煦春风那样令人沉醉。

因此她时常生病发烧，发烧时总会呓语着找她妈妈，也许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的母亲与别人的母亲一样，是看不得她生病躺在那里的，是会彻夜陪伴守护在她床边的。当她的母亲抱着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来看望她时，三支形销骨立的鸡爪便是远道而来的唯一礼物，你无法想象那三支鸡爪竟是假借一个三岁顽童的手，递到了躺在枕上傻笑的阿拙的面前。

也许在她母亲的心中，阿拙的价值仅配拥有一刻钟的时间陪伴，若超出了这个时间限制，所谓的母女之情便会耗为负值，因此她如个不实在且冷漠的客人似的，虚伪的问候了几声就抬腚走了，出门时她走得分外隆重，甚至忍心拿尖锐的指甲掐哭了抱在怀里的孩子，以此嚎啕大哭引来左邻右舍，好使她的这次行程能记录在村民们的脑海之中，成为她作为一个慈爱母亲来看望生病女儿的旁证。

然而就在某个落满灿烂松针的角落里，一只饿疯了的狗发现了第四支鸡爪的骨头，那骨头上显然粘带着阿拙母亲口水腥臊的味道，使那只饿疯了的狗都难以下咽，只好夹着秃毛的尾巴，万般失落的弃之而去。

我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因为她的穿着实在善变，有时候她看上去像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像个十五六的大姑娘，甚至有时候她像个已嫁为人妇的中年妇女，这与她的长相无关，完全与人们捐赠给她的，不同年龄阶段的破烂衣服密切相关。

阿拙是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姑娘，我不知道该用个怎样的称谓，才能体现出她作为一个智障女孩的特质，就暂且用“阿拙”这么个似有似无的名字吧，听起来倒有些俏皮的意味，稍能掩盖掉她那悲惨无比的生活气息。

在她现在唯一相依为命的祖母的眼中，将阿拙智障的原因归结为没有在开着窗户的房间里接生，致使分娩时胎儿缺氧，造成了她一生不可挽回的悲剧。自阿拙出生那天起，她的母亲便没有从他父亲那里讨到过一分钱的零花，腹内的馋虫使她移情别恋另嫁他人，阿拙就像个避之不及的的累赘，被无情地塞进了枯瘦如柴的祖母的怀中。而他的父亲呢？就像个无所事事的猴子，钱财与他注定无缘，贫穷与懒惰将他逼上绝路，“偷盗”成了他体面活着的手段，有了这项“技能“，他可以每天酒肉不断，衣着光鲜，甚至在满足己欲之余，还能给他那累赘似的女儿和枯瘦如柴的母亲以些许恩赐。

他偷走了一个孀居寡妇木门上唯一铁铸的把手；拿槐树叶诱拐走鳏夫家饲养多年的山羊；用几颗廉价的糖块哄骗不懂事的孩子，叫他们将家里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来与他交换；将活生生的老鼠放进失明老太熬煮的粥锅里，如一个隐身者一般，站在一旁瞧她满口吣毛，这行为与他所秉持的职业无关，全为一个乐子而已，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为找乐子而活着，只不过他的乐子如此简单而已。

鉴于以上行径，他被村里人列为人人喊打的“四大恶人”，其余三位，一个是酗酒打老婆的酒鬼，一个是吝啬到不让孩子上学的财迷，而另一个说来有些冤枉，他纯属凑数而来，不过善于放屁，村民们不愿与他亲近，便也把他列了进来。而他是这四大恶人里穷凶极恶到令人发指的那位，专欺负村中无力反抗的老弱病残鳏寡孤独们，若诅咒灵验，且看那土地庙的案台下，一定压满了诅咒阿拙父亲的名字吧，只是我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就不与老弱病残们一同诅咒了吧。

人们都咒他死，可他活得越发精神，一双贼眉，两对鼠眼，凭借往日偷盗而来的积蓄，他甚至又娶上了个比前妻更为漂亮的媳妇，这简直要令全村人一同气死，上天给了恶人莫大的恩惠，这令根植在所有人思想深处的，所谓恶有恶报的箴言难以立足。然而阿拙的存在使全村上下不安的灵魂得以慰藉，一个长大了都不能自理的废人，活生生安插在那个丧心病狂的恶人家里，只要能看到阿拙疯疯傻傻，便溺失禁，言语不清，摇摇晃晃的样子，就令人解气。

正是她父亲的罪恶，掩盖掉了阿拙原本该得到的所有人对她的同情，掩盖掉了人们对她那枯瘦如柴的祖母应有的无上尊敬。

当阿拙被比她矮小得多的孩子欺侮的时候，她就只会将腮帮子鼓成两座小山，像个赌气的蛤蟆似的，呜嗷呜嗷，讲不出半个字来。他们逼她吃从冬青树上逮住的壁虎，逼她吃水塘里黏糊糊的蛙卵，就像吃生鸡蛋那样，令人作呕。他们会扯住阿拙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令她像狗一样舔舐鞋面肮脏的尘土，甚至扒光她的衣服，让她站在桥涵下的风口里挨冻，阿拙笨到不会自己穿衣，她只能拎着自己被扔进泥坑的衣服回家，让瘦骨嶙峋的祖母给她穿上。如果这世上有唯一一个温暖的地方，那就是在祖母的怀里，仿佛在一座山势嶙峋寸草不生的山里，吹来一阵和煦春风那样令人沉醉。

因此她时常生病发烧，发烧时总会呓语着找她妈妈，也许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的母亲与别人的母亲一样，是看不得她生病躺在那里的，是会彻夜陪伴守护在她床边的。当她的母亲抱着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来看望她时，三支形销骨立的鸡爪便是远道而来的唯一礼物，你无法想象那三支鸡爪竟是假借一个三岁顽童的手，递到了躺在枕上傻笑的阿拙的面前。

也许在她母亲的心中，阿拙的价值仅配拥有一刻钟的时间陪伴，若超出了这个时间限制，所谓的母女之情便会耗为负值，因此她如个不实在且冷漠的客人似的，虚伪的问候了几声就抬腚走了，出门时她走得分外隆重，甚至忍心拿尖锐的指甲掐哭了抱在怀里的孩子，以此嚎啕大哭引来左邻右舍，好使她的这次行程能记录在村民们的脑海之中，成为她作为一个慈爱母亲来看望生病女儿的旁证。

然而就在某个落满灿烂松针的角落里，一只饿疯了的狗发现了第四支鸡爪的骨头，那骨头上显然粘带着阿拙母亲口水腥臊的味道，使那只饿疯了的狗都难以下咽，只好夹着秃毛的尾巴，万般失落的弃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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