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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宁静（第1页）

头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翌日，天稍稍温和了些，便开始融雪了，融雪时往往比下雪时还要冷。

直到巳时末时分，郑苢墨才懒懒散散地起了床，发现昨晚父亲竟然回来了，不禁后悔莫及，后悔自己昨晚怎么那么早就睡了，怎么不等到父亲敲门回来，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多些时间，就可以和父亲多待一会儿。

郑弗算着告假期限，和女儿郑苢墨叙叙家常，拖到午时了，才不得不挣脱她的挽留，恋恋不舍地踏上归程，临走时，又嘱咐郑峪生火取暖，千万不能冷着墨儿了。

在父亲离开之际，郑苢墨竟然不争气地哭了，又跑到家门口，踮起脚尖，试图多看几眼父亲离去的背影。

“父亲已经走远了，墨儿，外面冷，进屋吧，别着凉了，你在门口站着，也不能把父亲盼回家啊。”郑峪在屋子里生好了火，来不及先烤一会儿，便搓搓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出了屋子，顶着寒风，将在家门口兀自站着的妹妹叫进屋。

郑苢墨转过身，满脸愁苦地看着哥哥，半抱怨半试探道：“哥，父亲一年半载才回家一次，这次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还是大晚上突然回来的，刚刚又匆匆走了，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重要又机密的急事。昨晚，父亲回来后，跟你说过什么啊？是不是真有什么重要又机密的急事啊？”

“墨儿，外面这么冷，还吹着风，有什么事，进屋说。我刚在屋子里烤了火，这会儿，屋子里正暖和呢。”

郑苢墨听从哥哥的话，牵着他的手，向屋子里走去。

郑峪不想让妹妹操心，决定瞒下父亲归家的真实意图，便说道：“父亲在京师中尉军中担任都尉，肯定不能常常住家。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早习惯了，不是吗？这次他回家，就是想回家看看我们，因为路上走得慢，所以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军中事情多，他能告假的时间也很紧凑，自然歇不了多久就走了，没什么急事。”

“我差点还以为，他们是要打仗了呢？”

“你看你，就是多想了。父亲在京师中尉军，京师中尉军的主要任务是护卫京师咸阳，就算是要打仗了，那也是各地郡县兵和边郡屯兵先出场，要是都轮到他上阵了，那就说明敌军已经杀到咸阳城了。”

“说的有道理。”

“你呀，就是整天闲着没事做，东想西想的。哪有什么不好的事？我们都好好的，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呢。”进屋后，郑峪把妹妹牵到烤火炉旁，扶着她坐下来烤火，再抖抖自己一身的雪花和滴水，又收拾一下散乱一地的柴禾。

“平平淡淡当然是好日子，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这处宅院里，平平淡淡地生活着，最好没有任何天灾人祸。”

“咱们一家人，平日里又不招惹谁，加上这几年天公作美，种的庄稼都是丰收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天灾人祸的。”郑峪捯饬完后，在妹妹身侧坐下来，将冻得跟冰块儿似的双手靠近炉火来取暖，“墨儿，别胡思乱想，明明没什么事发生，却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行吧，我好像就是喜欢东想西想的，咱们家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别瞎想了啊。母亲带着祖母回老家看病了，母亲临走时吩咐我照顾好你，你要是少了一根汗毛，等母亲回来，她肯定得收拾我。”

“这些日子，家里面就我们两个人，父亲回来没多久又走了。”郑苢墨烤着火，不一会儿，便祛除了一身的寒冷，全身上下都暖和了，“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哥，要不，明天，我们进咸阳城逛逛，一直在家里待着，实在太无趣了。”

“咸阳城内好玩的东西多，你就是图趣。”

“谁不图趣啊？我可不像你，你刚服完正卒役回来，还是老样子，整天不是捧着一本《孙子兵法》埋头苦读，就是提着一把剑比划。”

“之前，祖母给你讲了《邶风·新台》这首诗，你跑过来跟我说，你对宣姜很好奇，想看看《春秋左传》，了解一下宣姜这个人。我自掏腰包，专门给你买了书回来，你倒好，看完了宣姜的故事，就想把所有书都扔在角落里不管了。在我苦口婆心的劝导下，你才又从第一卷开始看，结果，一卷都没看完，就又把它们扔在角落里落灰了。”

“我看了的，隐公元年到三年我都看完了的，看书太累了，就休息几天。”

“隐公元年到三年才多少字，你看完了，就累得要一连休息这么久？我记得，母亲和祖母走之前，我就给你买了书回来，这都快两个月了，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

郑苢墨撒娇道：“哎呀，那本书好枯燥啊，我读着很吃力的。我这几天玩玩又怎么了啊？”

郑峪伸手刮了刮妹妹被烤得红通通的脸颊，不忍心扫了她的兴，便借驴下坡道：“这样吧，我考察你的功课，你如果能把隐公元年全部背出来，明天我就带你进咸阳城，你想买什么，哥哥都依着你，都是哥哥掏钱。”

郑苢墨嘟着嘴，带着哀怨的眼神看了哥哥几眼，又把头偏向另一边，似乎生哥哥的气了。

郑峪见妹妹突然气鼓鼓的，连忙赔笑道：“墨儿，怎么还生气了呢？哥哥也不是要为难你，这样，隐公二年才一小段话，你把它背下来，哥哥就当你功课合格了，明天一早就带你进城，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依你。”

郑苢墨把头偏回来，不过还是嘟着嘴，似乎在等哥哥再退一步。

“要不这样吧，我就考你最感兴趣的部分，比如宣姜。你给哥哥说说，你从《春秋左传》中看了宣姜的故事，有什么感悟？”

郑苢墨开始冥思苦想了。

太子赵骊进宫面圣，稽首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

“儿臣谢父皇。”

“过来坐吧。”

“是。”赵骊趋步上前，在父皇对面的蒲团垫上跽坐下来，与父皇相对而坐，只隔着一张案几。

稽首，用于臣拜君、子拜父、徒拜师，以及拜天、拜神、拜祖，是最为隆重的吉礼。行稽首礼时，拜者屈膝跪地，以左手按右手，拱手至地，手在膝前，头伏于手前，暂停片刻。

“最近有关于北方边境的奏疏，都看过了吗？”

“都看过了。匈奴反复无常，时不时地派出小规模的人马，侵袭我方边境，掠夺边境的人口和财物，简直是明火执仗，云中郡和九原郡首当其冲。”

“照这么看来，三年前打的那场仗，还是没把这群蛮夷彻底打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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