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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表面（第1页）

郑峪终于走出了设想太子赵骊为人如何以及墨儿和赵骊二人关系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自己两年的正卒军营生涯，耳边响起了隆隆的无衣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在歌声的熏染下，郑峪顿时感到热血沸腾，男儿的一腔凌云壮志不禁汹涌澎湃，他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云中郡或是九原郡去，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决胜疆场，击退匈奴，为北秦、为皇帝报效自己这颗赤胆忠心。

“哥，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呢？还在傻笑。就干坐在这儿，粥都快熬烂了，你也不看着点儿。”郑苢墨一进庖厨，就看到哥哥在炉火旁发呆、傻笑，再上前几步一看，发现粥都快被熬成一滩浑水了，便使劲推搡郑峪，大声喊着，想要把他从无边无尽的漫漫沉思中彻底拽出来。

郑峪几经推搡和叫喊，终于从语意慷慨、音节铿锵的秦风歌声中跳出来了，看向眼前一脸狐疑的妹妹，又顺着妹妹的话，看向陶罐里几乎要沦为一滩浑水的粥，惊得立马站起来，忙不迭地扑灭柴火、取碗盛饭。

郑苢墨在一旁给哥哥打下手，边干活儿边问道：“哥，你刚刚在想什么啊？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我差点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哥哥前两年不是一直在军营里面吗？那两年，日子过得很充实，现在回到家，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两年里的一些事。”郑峪可不敢提及他刚刚设想妹妹和赵骊二人关系的事，毕竟，自从三公主赵筠肃然告诫过他们俩兄妹后，在他们几人之间，赵骊这个名字竟渐渐成了一种莫名的禁忌，非必要时，谁都不提他，就算偶尔提了他，也都是一些骂人的词。

“军营里面是不是很苦啊？我感觉，你现在比两年前更干瘦了，人也变得黑黢黢的，看起来像是历经了很多磨难。”

“人在军营里，哪有不苦的？但苦归苦，我心里还是很满足的，你也知道，哥哥喜欢舞枪弄剑，也喜欢那本《孙子兵法》，军营生涯正好对准了哥哥的口味，这样算下来，应该叫苦中有甜，并不是一味的苦。”

“哦，是这样啊。”

两碗饭和一碟小菜盛好了。

郑峪和郑苢墨一前一后，端着粥和小菜，到厅房里用饭。

郑峪边吃着饭，边纠结着，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开口道：“墨儿，哥哥想了想，要不，今天，我们不进城了，之后再抽时间去吧。”

郑苢墨正满脑子计划着稍后进城后的各种吃喝玩乐，本来满心欢喜，却突然听到哥哥说不去了，一下子不高兴了，满眼愁怨地看向哥哥。

郑峪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见妹妹果然生气了，连忙补充道：“墨儿，我不是说不去，我是说，今天先不去，等母亲和祖母回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进城玩。好不好？”

“你实在太过分了。昨天明明说好了的，今天一早带我进城玩，现在又说等母亲和祖母回家了再去。谁知道母亲和祖母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到那时候，你又说你压根儿没有说过要带我进城的话，说话不算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郑苢墨越说越气，重重地放下筷子，气得吃不下饭了。

“墨儿，要不，我下个月带你进城，好不好？”

“不用，不用你带我，离了你，我就活不了了吗？我自己长了腿脚的，我能走路，也会驾车，我自己进城，不用你跟着。”郑苢墨怒气冲冲，放完狠话后，又拾起筷子，大口刨饭，一副准备稍后只身去咸阳城里玩耍的架势。

“墨儿。”郑峪自知理亏，既然事先承诺了，本就不该毁约，纠结片刻后，干脆实话实说道，“墨儿，哥哥不是无故不兑现承诺的，是这样啊，哥哥跟你说实话吧。你还记得陈胜年吗？就是四年前九月那时候，他请钟叔父来咸阳给他看病，病好之后，他自掏腰包，在咸阳城里给钟叔父开了一家药铺，还顺着亲戚关系，给我们送了许多珍贵礼物。”

郑苢墨仍然埋头吃饭，余气未消，草草回答道：“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前天晚上，父亲连夜赶回家后，跟我说，陈胜年他们一家都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说是，陈胜年匿税、私藏兵器。”

“私藏兵器？”郑苢墨拧紧眉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私藏兵器可是大罪，会被看作要谋逆造反的。那，陈胜年，他们一家怕是都要遭殃了。”

“是啊。当时父亲跟我说，这事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陈胜年被自家府中的下人实名揭发匿税、私藏兵器，然后，官府很重视这件事，廷尉大人亲自坐镇审理，连丞相大人都下场了，还有皇帝陛下也督促过这事。据查证，陈胜年多年经商，确实匿了不少税，而且，他有一处宅子，位于咸阳城中心，宅子里有两处地窖，里面藏了好几百副盔甲和很多刀、槊之类的。”

郑苢墨心里闪过一丝悲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陈胜年这个人并不坏，况且他还和钟叔父有几分交情。

可为什么，一个商人好好的，却非要做乱臣贼子呢？

“墨儿，这个案子已经审理完了，陈胜年因为匿税和私藏兵器两项罪名，本人判腰斩，诛三族，前天午时，被正式处决了。”

“前天晚上，父亲突然回来，就是专门跟你说这事？”

郑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瞒下父亲打算上书弹劾王隆世一事，不想让妹妹搅进这趟浑水中来，便回答道：“父亲就是觉得，陈胜年和我们家也算是有过来往，可能，内史郡官府在调查陈家的时候，会顺藤摸瓜地照例查问我们，所以，他就赶紧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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