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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卢氏的上策（第1页）

他一番论述，逻辑严密，层层递进，将对方提出的“动摇国本”、“民心不稳”等论点逐一驳斥得体无完肤，最后还直接撕破了他们的遮羞布。

朝堂之上一时寂静，柳庭恪有理有据，但是他们却不敢反驳，周家余孽还在秘密搜捕呢，万一陛下再因为这件事拿自己开刀怎么办？

顺德帝见朝堂安静了下来，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爱卿所言，深合朕意。边军助饷堂之设，利远大于弊。些许阻碍，朝廷自有法度监管。此事不必再议，着户部、兵部协同抗戎商会，尽快筹办，细则可再行完善，务求稳妥。”

“陛下圣明！”

柳庭恪躬身领命，不再多看脸色铁青的卢政翰等人一眼。

退朝的钟声响起，柳庭恪依旧如常，步履从容地离开大殿，只是刚踏出大殿的门口，就被卢政翰叫住。

“柳大人，可否赏脸一起喝个茶？”

“卢太师相邀，岂敢不从？”

他们在面对周氏的时候勉强是同盟，如今周氏已败，立刻变成了对手。

“柳大人，周氏之乱尚未完全平息，便向昔日盟友拔剑，未免太过翻脸无情了吧。”

“卢大人，盛极必衰的道理你应该懂，周氏如此，世族也是如此，如今时机到了皇权该崛起的时候，拦是拦不住的。”

“怎么，要本官也像李首辅一样半隐退？”

柳庭恪摇摇头：“其实您的心里清楚，世族把持朝政太多年了，表面无事，实际民间早已怨声载道，否则陛下不会这么顺利。

不管是农民还是商人，都被盘剥了太久。

他们虽然容易糊弄，但不是傻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动摇，为什么这么大胆，是因为他们想改变，陛下是弱势，他们也是，所以是天然的同盟，只要陛下振臂一呼，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去跟着试一试的。”

卢政翰面色平静：“我不是周氏，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呢？还是你认为若是没有我，陛下也能轻而易举的扳倒周氏，所以现在就敢对我动手？”

柳庭恪摇头：“并非如此，还是那句话，只是时机到了。下官猜测卢氏的底蕴应该比周氏深厚，前朝之时当初屈居崔氏之下，后崔氏衰败，卢氏却屹立不倒，又屈居于周氏之下，而大人您扳倒周氏取而代之，怕也不是因为野心，而是你看到了周氏之祸已经波及到整个世族，不得不挺身而出吧？”

卢政翰没有反驳，“周氏野心太过，让所有人对世族都生出了怨气，我父亲去世之前，也曾后悔过藏拙太过，让周氏行事越发过分。虽然卢氏没有窃国之心，但是陛下只怕不信。”

柳庭恪劝道：“卢大人是聪明人，陛下亦是明君，大宁如今看着是向好发展，实际摇摇欲坠，百姓们早就不堪其苦，一旦再次陷入内斗，不管是世族还是皇权，都得不到好处，您也清楚，只是不想退一步。”

卢政翰自然是不想退的，谁愿意退呢？

柳庭恪劝道：“几百年了，该休养生息了，其实周氏已灭，卢氏自保还是不难的，为什么非要接手周氏的烂摊子呢？您应该知道，卢氏绵延至今，靠得就是独善其身，可能您在家谱里的功绩不大，但是您的后人可能会有很多故事，也有可能您在家谱上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也有可能卢氏的历史就止步于此，您要赌吗？”

卢政翰握紧了茶杯，“我的胜算其实很大，不是吗？”

“是，但是然后呢？没有哪一个顶尖家族能一直存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氏近二十代人的积累，成为世家之首后，也不过三代的时间就覆灭，但是卢氏此前不登上这个位置，是不能吗？是不想！

现在您做了这个世家之首，是因为周氏之祸，逼着皇权和百姓反世族，如今周氏已灭，您接过担子，其实也是要想办法让利于民才能缓解世族处境。

眼下的处境，不过是由主动变成被动，您心里不舒服、面子不好看罢了。但是结果都一样。”

卢政翰沉默了许久，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茶汤已凉，他却浑然不觉。

“你说得对。”

卢政翰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卢氏数百年来秉持的，从来不是争强好胜，而是审时度势。先祖有训：宁可退一尺而存，不进一寸而亡。”

柳庭恪微微颔首：“卢大人明智。”

“但你要明白，”卢政翰抬起头，目光锐利，“世族并非朝廷的敌人，大宁能延续三百年，世族在其中功不可没。我们在地方兴修水利、开办书院、赈济灾民，这些，柳大人可曾看见？”

“下官自然看见，但是陛下要的，不是铲除世族，而是还政于朝。世族依然可以保有其地位和财富，只是不能再凌驾于皇权之上。”

卢政翰苦笑：“这话说来轻巧做来难，世族子弟遍布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

柳庭恪直视着他的眼睛，“下官听说，卢氏是诗礼传家，族中子弟半数不入仕途，而是钻研学问、精进技艺。这说明什么？说明卢氏早已明白，权势非长久之计，才学和人才才是根本。”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卢政翰，他端起新斟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神色缓和了许多。

“柳大人对我卢氏倒是了解甚深。”

柳庭恪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是退一尺而存，还是进一寸而亡，卢大人可要好好斟酌。”

“进一步，不一定会亡。”

“鱼若死了，网一定也会破，何不与陛下和平共处？卢氏明有庐陵书局，暗有胜元赌坊，只有大宁好，你们才能更好，为何一定要做那世家之首和陛下对着干，其实您也明白，卢氏超然于世族之外独善其身，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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