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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审伏阁（第1页）

审伏阁

青砖缝里渗着经年不化的潮气，刚踏过门槛，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与干草腐烂的气息便猛地钻进鼻腔。

整座阁楼依着阴国京州的北坡而建，外墙是泼了墨似的青黑色砖石，墙顶插着削尖的铁棘，连檐角都雕成狰狞的兽首，兽口衔着铜铃，风一吹便发出脆响，却半点不添灵动，反倒像亡魂在半空里哭。

穿过三重厚重的榆木牢门，每道门都得两个狱卒合力才能推开，门轴吱呀声能划破死寂，便是主狱道。

道旁的墙壁上嵌着半截半截的牛油灯，昏黄的光油顺着灯盏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深色的油垢，照亮的地方窄得可怜，更多的阴影蜷缩在墙角，像蛰伏的鬼魅。

牢房分作三层，每层都由木质回廊连接，廊柱上缠着粗如手臂的铁链，有些链节已经锈得发黑，晃动时会发出闷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底层是阴国的犯人，所犯的事并不大，牢房连窗都没有，只在门板上方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孔外蒙着铁丝网。

凑近了能听见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或是指甲抓挠木板声，那是被关了数月的犯人，在黑暗里唯一的动作。

中层牢房稍宽些，约莫丈许见方，地面铺着潮湿的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青苔，角落里堆着一捆捆发黑的干草，草堆旁是裂了口的陶碗，碗底还沾着干硬的粟米，每间牢门都用粗铁条焊死，铁条上缠着暗红的痕迹，说不清是血还是锈。

有犯人扒着铁条往外看，眼窝深陷，眼球浑浊得像蒙了层灰，见了狱卒也不躲，只咧开嘴无声地笑，露出沾着牙垢的黄牙，这中层牢房关的通常是死刑犯。

顶层是待审阁，牢房更矮，得弯腰才能进去，这里的墙壁是冷白色的石灰岩，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是前人用指甲、用发簪刻下的名字与日期，大多只刻了一半，便没了下文，唯一的光亮来自屋顶的天窗，天窗是菱形的，装着交错的铁栏，阳光透过铁栏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撒了把碎银子，却暖不透这满室的寒凉。

这待审阁现在关的全是当时姬晓才派人扮成铃羽入京州时所抓的阳国密探，二十人有余，姬晓才相信血青子所言，一直寻找铃羽是六大阁阁主的线索，赌定这二十人之中除了阳国密探，还有可能有六大阁的人，姬晓才便随姬天机与姬言惠来到审伏阁。

整座审伏阁里，听不到半句完整的话，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叹息，或是突然爆发的嘶吼，却又很快被狱卒的皮鞭声压下去。

连风都不愿在这里多待，穿过回廊时总是急匆匆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刮得人后颈发毛，仿佛这阁楼本身，就是一头吞人的怪兽，正用潮湿的呼吸，舔舐着每个囚徒的骨头。

姬晓才三人来到审伏阁，姬晓才才踏进三层，让他意外的是，他看见了元满星，她竟然在三层等候。

“元满星？这个小贱人怎么会在此地，不应该在古书阁内替我寻找突破阴气之法？”姬晓才疑惑了一下，随之走向元满星道：“元殿主，你怎会出现在审伏阁？”

这时姬言惠与姬天机一同上前，姬天机先开了口道：“是惠兄推荐元殿主来审这些阳国密探的，元殿主既痛恨阳国人又心狠手辣，折磨阳国密探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鲜奇的很，有不少阳国密探招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但…似乎没有关于六大阁的事。”

“大人，天机说的没错，我在古书阁偶然遇到元殿主，多聊了几句，元殿主对审犯人感兴趣，我便带她来了，没想到她的手段可比我们高明多了，真没把阳国密探当人看。”姬言惠道。

“两位大人过谦了，小女子只是想为姬天师出一份力，今日便是最后一批密探，若还是审不出两位大人心里想要的话，那小女子只无能为力了。”元满星道。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进去，看看美人审人的手段，这几日没见，元殿主倒是越发漂亮，这腿也是越发修长。”

姬晓才四人一同进入三层，三层最里边已经仅剩六人，这六人便是最后一批阳国密探，若想探到六大阁的消息，只能从中用些手段。

牢门被狱卒从外拉开，沉重的铁条摩擦声在死寂的待审阁里格外刺耳。

元满星提着一盏铜灯走在最前，昏黄的光团在她脚边浮动，将石灰岩墙上的划痕照得忽明忽暗，那些半截的名字与日期，像极了此刻牢中六人的命运。

“最后六个了，诸位且看。”元满星转过身，裙摆扫过地上的干草，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她抬手示意狱卒退下，独自走到最靠里的牢房前，铜灯凑近铁栏，照亮了里面蜷缩的人影，六人皆是衣衫褴褛，手腕脚踝上的铁链锈迹斑斑，脸上新旧伤痕交叠，唯独眼底还剩几分未被磨尽的倔强。

姬晓才倚在廊柱上，指尖把玩着腰间玉佩，漫不经心道：“元殿主，别浪费时间，本天师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新鲜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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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满星没接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银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极淡的异香飘出。

她用银簪挑出一点暗红色膏体，轻轻抹在铁栏上，笑道：“这‘蚀骨香’是用阴山地底的毒蚁研磨而成，沾了皮肉便会钻心发痒，痒到骨头缝里，却又不伤性命，诸位虽说来阴国抱着必死之心，但生不如死的滋味非常人可忍，若有六大阁之人，就说出来让大家都免受些苦。”

牢中一人猛地抬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休要痴心妄想！我们便是死，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元满星笑意不变，抬手将铜灯往牢内一递，灯油溅在干草上，瞬间燃起一簇火苗。

她隔着铁栏看着几人惊惶的神色，声音轻得像羽毛：“火烤着‘蚀骨香’，痒意只会更甚。你们看，这待审阁的天窗虽小，却也能让烟往上飘，若是火势蔓延，这三层阁楼密不透风，你们说，是先被烧死，还是先痒死？”

姬言惠看得兴起，上前一步道：“好手段！元殿主这心思，可比审伏阁这些下人细多了。”

可任凭元满星如何威逼利诱，从蚀骨香到火焰燃烧冰水浇身，再到用细针挑断指缝间的皮肉，六人竟是咬紧牙关，始终没有套出半句关于六大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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