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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他如今站在的那个位置本身就是最大的僭越（第2页）

沈明澜负责接待。他曾是阿稷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如今已是共语庭首席讲习官。看着这些孩子拘谨地站在庭院中，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怯生生地踏入学堂，心中藏着对父亲被列入《罪录》的怨恨。

那时他还叫沈昭。

他曾因愤恨而险些投靠返忘盟，曾在巡讲途中偷偷更换忆玉传输线路，试图屏蔽一段关于父亲受贿的证言。可就在那一夜，他梦见父亲跪在雪地中，对他说：“儿啊，我不是清白的，但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干净。”

梦醒之后，他烧掉了所有伪造的记忆文书，主动向阿稷坦白一切。

而现在，他望着这群南疆少年，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

“你们不必赎罪。”他对孩子们说，“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偿还祖先的债，而是为了开启自己的路。共述的意义，从来不是让你们背负耻辱，而是教会你们如何面对它。”

一个小女孩举起手，用生涩的汉语问：“如果我们祖先真的杀人了……我们还能被原谅吗？”

沈明澜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能。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并真心希望不再重演。”

女孩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

数日后，首个“跨族共语庭”在边境小镇举行。幸存者后代与南疆部族代表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方从战场遗址挖出的染血石碑。一位白发老者拄拐起身，声音嘶哑：“我姐姐死在那场大火里，才十六岁。我找了三十年，就想听一句‘对不起’。”

全场寂静。

片刻后，一名南疆青年缓缓站起，双膝跪地，额头触地三下。

“我的祖父是当年的火把手。”他哽咽道，“他在临终前告诉我，那一夜他喝醉了，点火时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女人和孩子。他说……他每晚都梦见她们哭。”

老者浑身颤抖，拄拐的手几乎撑不住身体。他想怒吼，想冲上去打人，可最终只是仰天长叹，泪水滚滚而下。

“我恨了半辈子。”他喃喃道，“可今天……我想歇一歇了。”

没有人强迫他原谅，也没有人要求他忘记。但他选择了说话，选择了听见，这就够了。

消息传回京都，皇帝亲自批阅奏报，提笔朱批八字：“以言代兵，化仇为邻。”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转变。

在北方边镇，一场骚乱爆发。数百民众围攻问心亭，砸毁设备，焚烧档案。领头者是一名退役校尉，其父曾是戍边将领，死后被揭发私通外敌，名字列入《罪录》。尽管证据确凿，但他坚称那是政敌构陷，是“共述制度”借题发挥，毁人清誉。

“你们打着真实的旗号，干的却是诛心的事！”他在街头怒吼，“我父亲守了一辈子边关，换来的是死后曝尸于万人唾骂之中！你们还要我们怎么活？”

他的呼声激起共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值得公之于众？是不是每一次忏悔都该被记录千年？当子孙后代翻开史书，看到祖先是罪人，他们该如何自处？

质疑声如野火蔓延。

年轻一代中，兴起一股“遗忘派”。他们主张废除共述制度，认为过度自省导致民族精神萎靡，人人自危，不敢担当。他们在酒肆中高唱新编俚曲：“莫问昨日事，且尽眼前杯；谁爱说旧账，便是绊脚鬼！”

甚至有学子在课堂上公然挑战沈明澜：“先生常说‘知耻而后勇’，可若耻辱永不能消，勇从何来？我们为什么要一辈子背着祖先的罪活着？”

沈明澜没有动怒。他取出一枚忆玉，放在案上。

“你们看这颗玉。”他说，“它为何发光？因为它承载了千万人的记忆与悔悟。它不只为告诉你‘你错了’，更为提醒你‘你可以改’。共述不是枷锁，而是镜子??照见黑暗，才能走向光明。”

“可有些人照了镜子，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学生低声反驳。

沈明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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