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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西山公园后山戏曲飘
九月的秋雨裹着桂花香,将西山公园的石板路浸得发亮。陈婷婷缩着脖子在售票亭前跺脚,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戏曲票——边角泛黄,印着“西山公园后山凉亭晚七点牡丹亭”,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却在右下角清晰地印着一朵烫金的牡丹花。
“这票哪来的?”售票员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在票面上反复打量,“后山根本不设戏台,凉亭早两年就封了。”
陈婷婷的思绪瞬间飘回今早。她在公司前台签收快递时,牛皮纸袋里除了合同,就躺着这张戏曲票。没有寄件人信息,也没有只言片语,可当她摸到票面上凹凸不平的牡丹花纹,指尖竟莫名发烫。
“或许是哪位客户送的?”同事小李凑过来,“不过这地方还挺浪漫,要不叫你男朋友一起?”
陈婷婷勉强笑了笑。男友周宇半个月前去了外地出差,最近联系越来越少。她鬼使神差地将票塞进包里,此刻站在公园门口,心里涌起一股连自己都不解的执拗——无论如何,她都想看看这张神秘戏票背后的真相。
穿过九曲回廊,雨渐渐停了。后山的石阶覆着青苔,两侧的枫树叶子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陈婷婷攥着手机电筒,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越靠近山顶,越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丝竹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仿佛就在耳边。
转过最后一个弯,一座飞檐翘角的凉亭赫然出现在眼前。朱漆剥落,横梁上的彩绘早已褪色,可亭中却灯火通明。八仙桌铺着红绸,铜香炉里青烟袅袅,七个身着戏服的人正围坐演奏。为首的老者白发苍苍,手中的京胡拉得抑扬顿挫,其余人或敲鼓板,或弹月琴,专注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有人吗?”陈婷婷轻声问。
琴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她,那眼神让陈婷婷不寒而栗——浑浊的眼珠里透着股说不出的空洞,像是蒙着层薄雾。
“来听戏的?”老者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坐。”
陈婷婷迟疑着在石凳上坐下。老者将京胡往肩头一搁,清了清嗓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可曲调却与她听过的任何版本都不同,哀婉中带着股说不出的苍凉,仿佛每一个音符都裹着百年的风霜。
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陈婷婷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到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穿着旗袍,眉眼间满是温柔,背后的背景正是这座凉亭。母亲去世得早,关于她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可此刻,那些快要消散的片段却突然清晰起来——母亲总爱哼戏,说自己年轻时在西山公园唱过戏,还说后山有个能让人忘记烦恼的地方。
“姑娘,该走了。”老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知何时,月亮已经爬上树梢,亭外的树林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陈婷婷慌忙起身,却发现戏票不见了。她在石凳周围找了一圈,忽然注意到老者脚下露出一角红色——正是那张戏曲票!
“我的票……”她刚要伸手去捡,老者却用京胡杆压住了票:“想要票?明晚再来。”说完,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回到家,陈婷婷打开电脑搜索“西山公园后山凉亭”,却只找到一条二十年前的新闻:1998年,西山公园发生火灾,后山凉亭严重受损,自此关闭。可她今晚明明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凉亭,还有那群唱戏的人!难道是幻觉?可口袋里残留的檀香,还有手机里拍下的模糊照片,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第二天,陈婷婷请了假,早早来到公园。她先去了市档案馆,在泛黄的报纸堆里翻找关于母亲的信息。终于,在1997年的《城西日报》上,她看到了一张照片:年轻的母亲穿着戏服,站在西山公园凉亭前,身旁站着那个拉京胡的老者!照片下方的文字说明写着:“城西戏曲社在西山公园举办中秋戏曲晚会,主演陈玉兰与琴师周德海合影。”
陈玉兰是母亲的名字,可周德海……陈婷婷突然想起,男友周宇的爷爷也叫周德海!难道,昨晚见到的老者就是周宇的爷爷?可周宇从未提过爷爷会拉京胡,更没说过他与母亲认识。
带着满心疑惑,陈婷婷再次来到后山。凉亭里依旧灯火通明,戏班的人还在原位,仿佛从未离开。老者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你来了。”
“您认识我母亲,对吗?”陈婷婷鼓起勇气问,“您是周德海,周宇的爷爷。”
老者的手猛地一抖,京胡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他人纷纷转头,眼神里充满震惊。
“你怎么知道这些?”老者的声音发颤。
陈婷婷将报纸照片递过去:“我在档案馆找到的。我母亲当年是戏曲社的主演,您是琴师。可后来凉亭失火,戏曲社解散,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原来,当年戏曲社在西山公园办的中秋晚会大获成功,可有人嫉妒他们的名声,故意纵火。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凉亭,还夺走了陈婷婷母亲的生命。周德海因为去取遗忘的琴谱,侥幸逃过一劫,但从此一蹶不振,戏曲社也随之解散。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老者望着亭外的月光,“等一个能让戏曲社重生的人。你母亲临终前托梦给我,说她的女儿会带着希望回来。”
陈婷婷浑身发冷:“您是说,我?”
老者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里面躺着一支凤头金步摇,正是母亲照片里戴过的那支:“当年你母亲总说,等你长大了,要教你唱《牡丹亭》。可她走得太急……现在,该把这些传承下去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陈婷婷转头,看见周宇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满是焦急:“婷婷,你怎么在这里?我爷爷他……”
“小宇,你终于来了。”老者打断他的话,“当年我对不起你父亲,没保护好戏曲社,也没照顾好你。但现在,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周宇愣住了,他看着陈婷婷手中的照片,又看看爷爷,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您一直在等的人是婷婷?”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将京胡递给周宇:“当年你父亲想学琴,我没教他,怕他重蹈覆辙。可现在,我想通了。戏曲不能断,有些事,总得有人去面对。”
从那天起,陈婷婷开始跟着周德海学戏。后山的凉亭重新热闹起来,偶尔有游客循着琴声找来,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座破败的亭子,空荡荡的,仿佛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在每个月圆之夜,当悠扬的戏曲声再次飘起,人们才会恍惚觉得,时光从未流逝,那些关于戏曲、关于爱情、关于传承的故事,永远在西山公园的后山上,静静地流淌着。
随着学习的深入,陈婷婷发现了更多秘密。周德海书房的暗格里,藏着一本戏曲社的旧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次演出的收入和支出。其中有一笔特别的记录:1997年10月,戏曲社收到一笔匿名捐款,金额巨大,足以让他们扩建排练场地。可就在这笔钱到账后的一个月,凉亭失火,戏曲社解散。
“这笔钱……”陈婷婷指着账本问,“是不是和那场火灾有关?”
周德海的脸色变得苍白:“当年我也怀疑过,可一直找不到证据。捐款人用的是化名,银行那边也查不到线索。”
与此同时,周宇在整理爷爷的物品时,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信是写给一个叫“林国栋”的人,内容只有短短几句:“国栋兄,当年之事我已有所察觉,望你好自为之。”落款时间是1998年3月,也就是火灾发生后的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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