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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开那座坟墓,最先看见的是这六十年的浮云和往事,一幕幕,蜿蜒曲折,没有尽头。在往里,是一层厚重的隔膜,隔开他内心最深处和这个世界的距离。
是,哥哥是活着,可她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活。复仇之前是仇敌,复仇之后是她这个妹妹。
然而,其实江沐雪最清楚不过,在坟墓的最里端,是死去的家人。
无论仇敌死,还是亡。她的亲人,曾经的家族,再也回不来了。
世间最悲哀的其实并不是你出了一口恶气,或者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是,即便你做完这一切,那些原本属于你的美好,也不会再归来。
无论是在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还是夜里魂牵梦绕的梦境,那些人和事,都不会再回来。
当复仇带来的快感消散,那种失去最重要亲人和东西的失落感便会代替仇恨,并且夜以继日的在心间扩散,凸显。那是一种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的,强大。
人,终究是向往爱和情的。在这世间,亲人的爱与温情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
江沐雪不敢再往下想,江奇霖似乎抱着一种很坚定的态度要告诉妹妹他心底的想法,于是继续道:“其实我是一个坚韧又贪婪的人。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在我面前倒下……那时我想,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就算我看着仇敌快活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愿死。那段岁月,很多人都暗自嘲讽,我没骨气,可是,我就是不愿倒下。也许,这份坚持真的感动上天,把我妹妹送回身边,让我滔天的仇恨得以完报!我本以为我该满意了,满足了……可是宝儿,我不满意,我不满足……爸爸妈妈,叔叔弟弟,他们全都不在了……”
就算报了仇,他们也都不在了!
江奇霖泣不成声,趴在江沐雪肩头哭的凄惨。
若人心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裂,距离消失在这个世界也就不远了。
江奇霖痛哭一场,三天后便离开了人世。这三天,江沐雪一直守在哥哥身边,哪儿都没去。
最后一刻,她握住哥哥的手道:“这次,我回来晚了,下次,我会早些回来,哥哥,我说到做到!”
江奇霖闭眼,带着笑。只为妹妹的这个诺言。
江沐雪为江奇霖举办了一个简约的葬礼,葬礼结束后,她每周都会去墓地坐坐,陪他说说话。
顺便消遣一下内心的孤独。
这天,她到墓地时,突然现大堂哥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还有两个年轻人。年轻的男人长着和大堂哥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江沐雪豁然明白,那是大堂哥的妻子和孩子们。
她站立很远望着他们,不一会儿,那几人也看见了她。不过,江沐雪并未走过去,年轻的男人要走过来,面带欣喜,似乎认识她。
也对,江凝这张“巨星脸”已经被她“扬光大”到全世界,所以,她侄子认识她想过来说话,也很正常。
然,她大堂嫂一把抓住年轻男人,微微摇头,然后拉着孩子们离开。
良久,江沐雪才走过去。
……
江奇霖走后,江沐雪又独自生活了二十年才离开。死的时候,那副身子尽管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可从外表看起来,仍然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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