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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第1页）

他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但人活着就得有希望，他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把季时风带大，看着季时风成家立业，把他们季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ldo;你爸当时说的什么，&rdo;季博文抬手往案台上一指，&ldo;说不求你出人头地，不求你有多大出息，让你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找个好妻子，生个好孩子，将来你成家了、当爸了，烧封信和他说一声，让他在下面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rdo;

季时风眼圈立即红了，他盯着黑白相片里他爸的面容，喉头涌上一股血气。

他对&ldo;父亲&rdo;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细想起来连五官都有些模糊，但季时风记得，他爸临走前抓着他的手怎么对他说的，说爸最大的遗憾是不能陪你长大成人，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不能帮你带孩子。

&ldo;孽障啊!&rdo;季博文的拐棍杵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ldo;孽障啊!&rdo;

季时风咽下喉咙里涌起的那股血腥气，双手撑着地面，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再抬起头来，他额头赫然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血珠混杂着细沙往外渗。

&ldo;爸，我对不起你。传宗接代我是做不到了，我这辈子就认他了，我就喜欢这一个。&rdo;

季博文气得浑身打颤，边上有张竹椅，他气急之下操起竹椅往季时风身上砸‐‐

砰!

一声巨响，崩开的竹条弹在了香台上，又怕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扫倒在地。

这一下砸的太重，季时风闷哼一声，整个上半身往前一倒，差点儿连跪都跪不住。

他的脸颊也被竹条割破了，抬手擦擦血珠，仰头看着季博文，被打的眼里满是血丝：&ldo;爷，我就是喜欢他，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爷，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rdo;

季博文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孙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当爷爷的，不心疼季时风那是假的。家里穷，他这孙子早当家，小小的年纪就出去干活，为了赚几十块钱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胡同里别的同龄小孩玩电动车、玩遥控飞机，季时风没玩过，季博文问他喜不喜欢吧，他说不喜欢这些玩具，太幼稚。

这是季时风头一回和季博文说&ldo;喜欢&rdo;。

季博文颤颤巍巍地抬手，重重甩了季时风一巴掌，季时风被他打得偏过头去，他苍老的脸颊上同时爬过两行蜿蜒的泪水。

&ldo;断了!&rdo;季博文说。

季时风吐出一口血沫：&ldo;断不了。&rdo;

季博文吼道：&ldo;断不了就搬走!&rdo;

季时风的身体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仍然挺直着背脊，直截了当地说：&ldo;不搬。&rdo;

家里动静太大，胡同里的街坊纷纷赶来调解。

&ldo;老季啊，多大的事儿啊你要这么打孩子!小风做错什么了你好好说，你动什么手啊!&rdo;

&ldo;你也是的，你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发这么大火，等会儿血压又上来了!&rdo;

几个老伙计纷纷劝季博文消火，王姨赶紧上来搀季时风：&ldo;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小风你也是的，有什么你和你爷道个歉不就行了，爷孙俩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别跪着了……&rdo;

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季博文没脸让街坊们知道，他挥挥手让大伙都回去，他教育孙子，别瞎凑热闹。

&ldo;各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rdo;季时风忽然开口，&ldo;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死心眼，我今天和大伙坦白一件事，希望大伙给我见证见证。&rdo;

季博文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喝斥道：&ldo;季时风!&rdo;

季时风脸上全是血，但他面不改色，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ldo;我喜欢一个男孩儿，这辈子就喜欢他了。我活到七老八十，我喜欢他;我只能活到三四十，我喜欢他;就算我明天出门就被车撞死，我还是喜欢他。这辈子长长短短，我就认这一个。&rdo;

这句话仿佛热油泼进了水里，瞬间掀起一片哗然。

季博文气得脸色煞白，他知道季时风什么意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了，就相当于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季时风这是在和他表态，没必要关起门来商量，这事儿没有任何余地。

季时风跪在他爸的遗照前，被打得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疼，但他天生骨头就硬，这点疼，挨得住。

&ldo;小风，&rdo;王姨难以置信地说，&ldo;你可别说气话啊，这种话乱说不得的啊!&rdo;

&ldo;姨，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气话，&rdo;季时风挺直背脊，坦坦荡荡，&ldo;我爸的遗愿我是完不成了，我对不起我爸，这个错我认。别的我也没做错什么，就算今儿打死我，我也还是喜欢他。&rdo;

˙

季博文被几个老伙计拉走消气了，季时风还在地上跪着。

过了会儿，王姨拿着云南白药和红花油过来：&ldo;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再跪你这身体就该垮了。&rdo;

季时风咬着牙站起来，感觉骨头都成了渣子，动一下就嘎吱嘎吱响。

&ldo;药给你放这儿了，你自己上，你这么大个小伙，我也不好帮你涂药。&rdo;王姨心情复杂地看着他，&ldo;小风，姨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你这、你这‐‐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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