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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刃觉得谢云洲这人着实能装模作样,前一天还一副不想活了的模样,第二天身体好一些了便又变成了平常外人眼中那个清冷难近的谢相公。
而且谢云洲能下床了就闲不住,在桌前处理堆积的文书处理到水也不喝饭也不吃,若是薛容在,还能劝住他,现在薛容不在,谢云洲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薛含一天已经气闷好几回了。
待谢云洲自己眼睛看累了才歇了下来,薛含煎药去了,薛刃在窗外练剑,听到身后窗子被人打开,回头看谢云洲探出头来,马上收剑进屋,二话不说把窗户重新关得严丝合缝,道:“主上,小心着凉。”
谢云洲笑道:“你现在怎么跟薛含一样了?屋里闷,我吹吹风。”
“那也不能坐在窗前吹。”薛刃推着他的轮椅把他送到靠近炭盆的地方,把窗子开了一道小缝,“就开一会儿换换气吧。”
谢云洲无奈摇头,但前面开窗寒风一灌,确实有些冷到了,尤其现在体内寒气未散,腿上最是难受,他忍不住揉了两下膝盖。
薛刃看在眼中,走过来单膝在地上,道:“主上,属下帮您按揉一下?”
见谢云洲没阻拦,薛刃掀开他盖在腿上的毯子,将他衣袍下摆与裤腿都卷起来,又把炭盆燃得旺了点,回忆着薛容和薛含按揉的手法,试探地按在了他膝盖附近的一处皮肤。
但这种事贵在精熟,力道需小心掌握,位置也要准确,薛刃显然从没做过,穴位并没找准,直直按在了一块骨头上,他手劲儿还大,这一按痛得谢云洲倒吸了一口凉气。
薛刃意识到自己重了,告了声罪,接下来便放轻了力道,但他全凭记忆找位置,左一下右一下,那力道也是忽重忽轻,谢云洲只觉自己完全是在被折腾,按住他的手,道:“你去煎药吧,换薛含回来。”
“属下不会煎药。”薛刃尴尬道,“薛含让属下留在主上身边伺候。”
“薛含想得倒是很好。”谢云洲简直哭笑不得,“你可别伺候了,还是练剑去吧。”
薛刃蹭蹭鼻子,将谢云洲的衣袍盖回去,道:“那主上要不回床上休息吧,别太累了。”
谢云洲已经发现薛刃自己活得粗糙随便也就算了,还根本不懂照顾别人,各种琐事他是一样不会。
按理说他自己言道母亲早逝,父亲病重,当会做些家中小事,但这样子想必从前在家是从不操持家里的活计。
“你以前家里有女主人在?”谢云洲忽然问道。
薛刃一愣,点头道:“父亲有再娶。”
这倒是可以理解,谢云洲想到他自己说和家里关系不好,可能也不常回家吧。
看谢云洲确实有些累,薛刃推着他去了床边,又轻轻将他抱起移到床上,放了一个暖炉在他的腿旁,再倾身过去拉被子。
若是薛容和薛含便会先理好被子再将谢云洲移到床上,薛刃这前后颠倒的服侍都把谢云洲逗笑了,因薛刃要去拉里侧的被子,俯身时离他很近,他低头本无意一瞥,旋即又目光顿住仔细看了一眼,而后在薛刃起身时突然地摸住薛刃的耳朵。
薛刃感受到左耳上手指的凉意,他下意识一躲,谢云洲还又轻扯了一下,他现在浑像被谢云洲揪着耳朵给拽回去,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他浑身都僵住了,怔然转头看向谢云洲,疑问道:“主上?”
谢云洲在他的耳垂上搓了搓,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孔,之前倒是一直未曾注意。谢云洲讶异道:“你有耳孔?”
大梁只女子会穿耳孔,但北燕自兴起之时便盛行男子穿耳孔,不过立国之后多在权贵中所兴盛,皇室勋贵以佩戴耳饰而显尊贵地位,普通人家倒是有很少穿耳孔的,也不敢随意仿效权贵,故如今在北燕穿耳孔佩耳饰便约定成俗地当作了权贵的殊荣。
薛刃看谢云洲眼眸沉了下来,审视地盯着他,便知谢云洲在怀疑他的身份,他呼吸微顿,心念急转,忙解释道:“我母亲是西戎人,在西戎穿耳孔是常事,并非权贵所有,很小的时候母亲便依照西戎风俗给我穿了耳孔,但平日……不怎么佩耳饰。”
谢云洲松开手,西戎确实男女都爱佩耳饰,不拘贵贱,薛刃看起来与母亲更亲近,此话说得通,况且……他也不是那么在意薛刃到底是谁。
一把剑刃而言,好用就行,而他不知何时就要命数将尽,能驱使趁手的剑刃为他做完该做的事就无憾了,别的他没心力去在乎。
薛刃见谢云洲收敛了冷然的探究之意,心头松了口气。
谢云洲的嘴角却又忽而带上了打趣的笑意,掐着他的下巴打量他的眉眼,道:“你长得好看,佩耳饰应当是锦上添花,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佩耳饰的样子。”
薛刃耳尖蓦地浮起一点浅红,谢云洲看到了,更添玩味,眼中都染上了浅笑,看在薛刃眼中好似一只狡黠的狐狸。
“阿刃,以后有机会佩给我看。”谢云洲曲起手指又蹭了下薛刃的耳孔,“我就当多了个心愿了。”
穿孔的地方仿佛格外敏感,薛刃只觉一阵陌生的酥麻感从耳垂上那个小孔蔓延开来,先是整只左耳都失了其他感觉,渐而右耳也变得一样,最后全身都很是奇怪。他想,一定是屋里的炭盆烧得太旺,所以又闷又热。
谢云洲只见他红着脸仓皇逃开退了两步,不禁轻咳着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放过了他,正色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薛刃想起谢云洲早上的吩咐,要他去买一些东西,但他一直在谢云洲身边还没走开过,此时他想着正好出去散散热气,忙道:“属下现在去买。”
说罢他快步跑进了雪中,屋里谢云洲冲他喊道:“带着伞去!”
他应了一声,回头从廊下拿起伞,心中却在想要买的东西是不是和腊月十五这天有关。
再想想谢云洲夭折的秦州之行和被派走的薛容,他已然有了定论——那一天恐怕是谁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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