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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回来了才是大戏揭幕呢,这次也不分红脸白脸了,直接一出好戏唱到尾,没个一年半载的收不了尾。”林徹皱着眉,“清算这事一旦起了个头,少有能独善其身的,有劳母亲今后要更管束家人,叫他们谨言慎行了。”
&esp;&esp;这本就是宋氏做主母的分内事,她自然一口应承了下来,又悄声道:“清算二字,严重了罢。”她虽是深宅女子,不懂政事,但当今皇帝的言行还是有所耳闻的,配得上“仁君”二字,刺杀皇帝自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哪朝哪代都不会轻易放过,不过以皇上的性子,迁怒无辜的人的可能性不大。
&esp;&esp;林徹道:“母亲小心,屋里虽然没人,也不可妄议君上的。”他知道宋氏是个有见识的,往常也时时与她商量,说这句话不过是提醒她以后要更当心罢了。皇上当然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不过如今他主持的改革已经起了头,原本阻碍重重,现在那些守旧派送上门来的把柄,他可不得好好地握住,给朝堂换一波血?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上最近的动作有点大,一改前几年的作风,叫人看了心惊。皇上向来是个沉稳的人,看他让忠顺王潇洒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了,为何就这一年,忽然急切起来了?
&esp;&esp;宋氏立刻住了声。
&esp;&esp;“妹妹想来已经睡了,明儿个母亲见到她,提醒一声,若是荣国府有什么动作,妹妹还是躲开些好。”
&esp;&esp;宋氏皱眉:“荣国府可是出了贵妃的人家,他们不会掺和进去的吧?”别人家倒也罢了,就是南安王府被牵扯进去他们都不怕,可是荣国府那位老太君毕竟是黛玉的亲外祖母,倒也不是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可他们家要是有什么一二三四五,黛玉少不得要伤心难过。也只得盼着那家本分些,别去自讨苦吃。
&esp;&esp;“母亲有所不知,他们一向听东平、南安王府的话,更别说王子腾也在其中牵涉颇深了。”林徹摇头叹气道,“从前辉煌过的,舍得就这么亲眼见着家业没落下去?他家出了一个贵妃,已经是十分不易,然而为了这个贵妃,多出了多少人情往来,连妹妹都知道他家进的远没有出的多了,可不得琢磨点别的。我也是瞎猜猜,只是别人倒罢了,王子腾和他家的关系太硬了,看皇上怎么处置王家吧,要是皇上还愿意给贵妃个面子,就还好说。”
&esp;&esp;宋氏叹气:“怎么会家里出了贵妃,反而没落了呢?”他们林家虽说是子弟争气,但要不是出了林贵妃,以林滹老实、不会来事的性子,家里也不能一跃至如今的地位。
&esp;&esp;“咱家要是修个他们家那样的省亲别墅,估计也得穷得叮当响。”林徹笑道,“幸好永宁王也没嫌弃咱们家那个祖父那辈就修好的花园,不然也接驾不起。我听说连吴家那样的底蕴,给周贵妃修别馆,都很是咬了牙呢。毕竟荣国府修成那样了,不能输给他们啊。”
&esp;&esp;“文慧皇贵妃还没进宫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水廊和那个亭子了,可惜她也没能回来看一眼。”宋氏和小姑子关系不差,想到这里,就要抹眼泪,“咱们家能有今天,她在宫里说了多少好话呀。”
&esp;&esp;这倒是的,林家子弟出挑,和其他因外戚而尊贵的人家有所区别。但若没有皇贵妃和刘遇,他们的仕途也没法这么顺畅,他以稚龄入仕,若非人人看他姑姑与表弟的面子,单是人情冷暖,就够他喝一壶了。数次升迁,哪怕宫里没
&esp;&esp;有一句话,别人看他的身份,也会想到他,不用苦苦熬资历。林徹虽自视甚高,但收到永宁王带来的好处这件事,他也不会否认。
&esp;&esp;“等永宁王回来后,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谁也拦不住了。”他这么说。
&esp;&esp;“才说了要我小心,你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噤声!”宋氏骂他,“永宁王还没说话呢,你倒替他狂起来了。”
&esp;&esp;“这不是我说的,”林徹道,“陛下留了了。不然母亲觉得大哥凭什么上任的?”
&esp;&esp;会提前留下手谕,皇上早就知道了要出事!他本可以借此留在京师,慢慢揪出幕后的人,可他还是去了木兰,让那些人自己浮出了水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他以天子之身,置于险境,这样的魄力,还能留反贼活路?林徹猜他要“清算”,也是基于此事。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正值壮年,为何就要允诺刘遇这样大的权限?
&esp;&esp;他自然不会怀疑皇上对刘遇的宠爱,满朝文武都见识了他是怎么培养儿子的了,皇上对而立之年才得到的长子也是期许有加,说句大不敬的话,比上皇对那几个偏爱的儿子们还要器重得多。但再怎么说,这么抬一个才刚当差一年的孩子,会不会太早了?
&esp;&esp;到底发生了什么?
&esp;&esp;宋氏却想到了另一层:“永宁王要是还记得你妹妹怎么办?”
&esp;&esp;“能怎么办呢?”林徹反问。
&esp;&esp;宋氏心事重重,一晚上没能睡着,眼睛肿胀得疼,
&esp;&esp;皇帝瞪了他一眼,面上倒还带着笑:“动起盐税来,少不得要拿林海死前的上书说话,朕还打算再追赏他一回呢,你这就开口要他女儿了?那是你亲舅舅家的侄女,给不给你,林征林徹还能不听你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她是朕封下的族姬,有品级的,你一句话说得轻巧,以后谁家的女儿敢和她争?”以林家如今的景况,倒不是不配出一个王妃,他也有心褒奖林海,但若是别的皇子也罢了,刘遇的正妃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有点委屈他了。
&esp;&esp;“父皇觉得,儿子的妻族若是个勋贵望族,真的好吗?”刘遇皱眉问道,“儿子的一切荣耀都是父皇给的,父皇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被封了亲王,和岳家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我娶了乞丐的女儿,别人就会觉得我是乞丐的女婿,而不是父皇的皇子了?”他知道父皇希望他有妻族助力,也知道父皇看得上的是哪几家——但那些老狐狸本就位极人臣,他倒是能因此坐稳太子之位,可日后让这些人家再头顶“外戚”之光?
&esp;&esp;他所说的,也是皇帝一直犹豫顾虑的,倒是叹了一口气:“哪有你说得这般轻巧。”他自己岳家不显,皇后还为太后所厌,吃尽了苦头,自然是希望给儿子铺平了路,不必再经历这番波折。只是刘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谁知道现在还忠心的几个老臣,以后会不会如这次的上皇旧部一般忘乎所以了呢,即使他们自己拎得清,他们的后人呢?
&esp;&esp;刘遇知道他听进去了,见好就收,问他打算怎么处置忠顺王。
&esp;&esp;“他中年丧妻,也是不易。”皇帝略一沉吟,“你怎么看?”
&esp;&esp;“儿子觉得,忠顺王叔怪聪明的。”刘遇叹道,“比我见过的好些人都聪明。”
&esp;&esp;“不然你以为你皇祖父为何最喜欢他?”皇帝道。其实说起来,上皇对忠顺王的喜爱,倒不一定比得上当年对义忠太子,但他年纪大了,行事便越发地随心,对待最小的儿子,也少了当年的那些顾忌。再者,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皇帝又不是他,忠顺就是仗着他的宠爱结党营私威胁皇权,该操心的也不是他,因此忠顺王的待遇便越发地惹眼——也不怪那些旧勋要动心思了。有这么个兄弟在,皇帝这些年也是寝食难安。但刘遇说的也对,忠顺王这一次,怪聪明的。若是赶尽杀绝了,其他兄弟们难免要多心,万一真觉得自己也没了活路,拼个鱼死网破,也是难办,将来史书上记他,这一出也不好听。可他这样聪明,韬光养晦个几年,又是个祸害。
&esp;&esp;皇帝苦笑着想:“父子亲缘果真骗不得人,朕一生最恨父皇猜忌多疑,偏朕这一点,最是像他。但倘若朕能活到父皇那样的年纪,又何必瞻前顾后,思虑如斯?孰湖到底年幼,朕若是去了,他前狼后虎,该如何保全自己!”又深恨后宫那些妃嫔为了争宠,想出歪门邪道,拖垮了他的身子。想来想去,竟是连他自己都恨上了——他盛年清闲时也只得刘遇一子,林氏还养得极惊险,怎么登基后,精力、身体都大不如前,反走了子嗣运?他明明该早些察觉,整治后宫的,却因那份不能言说的虚荣心,不愿多想。甚至皇后提了两次,还被他发怒岔开。他当时宁愿活在欺瞒里,也不想承认自己“不行”。却是害人害己,那几个年幼的皇儿,也先天不足,就着药罐子熬日子。?
&esp;&esp;“你日后对你母后更孝顺些。”他叹道,“她这人面冷心善,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
&esp;&esp;刘遇应道:“儿子省得。”他母妃重病时,宫里人情冷暖见识了个遍,别说那些与母妃交好的妃嫔了,就是她宫里受了她恩惠的宫女们都在另拜山头。倒是平时一向冷冷的皇后,待他一切如常。仔细想来,皇后年幼时即入忠平王府,一路从王妃做到皇后,竟是连对下人都没下过狠手的。太后一向不喜她,既说她终日丧着脸,不
&esp;&esp;讨喜,又说她懒,不愿治理后宫。但真说起来,太妃们争闹起来,可比皇帝的后宫热闹。
&esp;&esp;男人有心偏袒的时候,他的妻子又能“管束”谁呢?皇后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皇帝是个念旧的人,若换了个薄情的丈夫,只怕连皇后的位子都坐不稳。刘遇心想,若是父皇是个薄情的,后宫里来了这么多新人,只怕连我母妃也不记得了。这么一看,他和皇后倒称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esp;&esp;父子俩正说着话,太监急急忙忙地来报:“陛下,行宫急报,上皇昨夜吐了两次血,太医院右判赵瑜赵大人传书来,说是想用老参,求问陛下的意思。”
&esp;&esp;上皇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到底这样大的年纪了,经此病故,又得知昔日心腹谋反,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皇帝着急回宫,把太医留在了行宫守着他,自己带着文武百官起驾了。他自己时常生病,也知道一些医理,上了年纪的人,不能用猛药,否则病不一定治得好,命倒要没了。赵瑜一向谨慎,来问能不能用老参,其实是在问上皇已经不中了,要不要吊着一程,好赶回宫去。
&esp;&esp;“依儿子看,此事只有皇祖母做的了主。”刘遇见皇帝为难,主动提议,“此地离京也不远了,着人快马加鞭,回宫问一问皇祖母的意思?”
&esp;&esp;皇帝沉吟道:“也只得如此了。”
&esp;&esp;从这里回京倒也快,马好的话,半天也能到,只是进了宫、问了太后,再回行宫……怎么着也要两三天,太上皇能撑得住吗?太监不敢质疑,忙连声答“是”。
&esp;&esp;马车行进了一天,城墙近在眼前,皇帝牵起儿子的手:“走吧,要忙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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