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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修行的愚钝之人（第1页）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成为外门弟子，刚刚上山没几天的村长家儿子李二龙被撵下山了。

他脸色苍白，浑身虚弱，听说是被废了修行的根基，以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村长抱着儿子在村头失声痛哭，嘴里还喊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李二龙挣开村长的怀抱，蹒跚踉跄地走到陈长生家，隔着篱笆朝屋里喊：“陈长生，你给我出来！”

听到声音，房门打开，系着围裙正在煮饭的陈长生走了出来。

见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李二龙心中顿时如同打翻的醋碟，五味杂陈卷在一起，怪叫一声就要冲进院子。

却被赶过来的村长牢牢地抱住了腰，他涕泗横流地喊着：“冤孽啊冤孽，你是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吗？”

李二龙血灌瞳仁，但听着老父的声声啼泣，终究还是止住脚步，咬着牙站在原地。

他怒目圆睁，如受伤了的野兽般低声嘶吼：“现在我和你一样，也成了无法修行的废物了！你满意了吗？”

围拢过来的村民越聚越多，见此情景也都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他们不是资质不够的记名弟子，就是父亲、祖父是资质不够的记名弟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踏入玄门正宗，开启修仙之旅。

眼见一个已经踏入修仙门槛的少年被废了根基，以后再无修行可能，心中都不免替他感到惋惜，连带着看向陈长生的眼光都带了一些疏离的意味。

陈长生用围裙擦了擦手，这是他的习惯，无论做饭的条件再怎样简陋，也要尽可能地优雅从容。

无论如何，一条围裙是要有的！

“你不能修行了？”陈长生平静地看着李二龙的眼睛，声音仿佛一汪平静的泉水。

“拜你所赐！”李二龙怒火中烧，脖子以上全都变红，宛如一只熟透的龙虾。

“所以那天是我主动把后脑勺砸向你手里棍子的？”陈长生说话的声音依然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嘲讽。

怒火中烧的李二龙气焰一滞，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那你也不该挑唆徐长老废了我的根基！让我变成一个和你一样不能修行的废物！”

“哦？看来村长还没来得及跟你讲白天的事。”陈长生将目光投向面色黯然的村长，问道：“村长大人，我今天可说了一句挑唆的话？”

见围观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村长脸色越发黯淡，但终究还是咬着牙说了一句：“未曾。”

李二龙急了：“爹！”

“所以，你以后不能修炼与我无关，纯粹是你咎由自取。刨除你气势汹汹地过来逼问，这实际上是一件善恶有报的寻常事，只不过遭报应的是你，报应来的又太快。”陈长生一针见血地道出此事的本质，围观众人气氛再次变化。

听到这里，李二龙再也按捺不住，挣开村长的束缚，猛地冲向陈长生！

但他离陈长生越近，就越能看清楚他那平静甚至带了一些冷漠的眼神，心中的火焰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脚步越走越慢。等他与陈长生只有一步之遥时，就只敢瞪着眼睛站在那里，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不继续呢？照着我的后脑勺再来一下，然后被徐长老抄家灭族，赶出玉首村，从此流落江湖，在路边乞讨。在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夜里冻饿而死，然后被扔到乱葬岗，被饿极了的野狗开膛破肚，脑袋像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陈长生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中带着一些诱惑，诱惑里隐隐透露出一丝胁迫。

李二龙心头愤怒的火焰被彻底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恐惧的阴影正缓缓升腾起来。

他透体发寒，看向陈长生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魔鬼。

“还是说，你虽然怨恨徐长老废了你修行的根基，却又恐惧他的实力不敢在他面前叫嚣，心中的怨怼无处发泄，只能把这些情绪倒垃圾一样地倒向我？也对，毕竟我天资愚钝，无法修行，没有办法像徐长老一样对你生杀予夺！”陈长生的话语，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剖开李二龙的情绪，让他隐藏起来的小心思像是血肉一样，纤毫毕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理解，毕竟，像你这样的弱者，只敢抽刀向我这个更弱者！你甚至不敢把藏在心里的，对徐长老的怨恨说出来，因为你恐惧！但心中的情绪却又不吐不快，于是你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裹挟着从众的人群，想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展开对我的审判。”

李二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陈长生，只觉在他的目光下，自己就像是被层层剥开的洋葱，所有的心思和算计被陡然揭发在阳光下，羞愧和火辣辣的刺痛充满了他的内心。

陈长生看着站立不动的李二龙，忽然微微抬头，扫视了一圈院外围观的村民，微不可查地嗤笑一声，转身就要回到屋里。

走着走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竖起一根手指，转身看向积蓄气势，正想说些什么的李二龙：“对了，还有一件事。”

正在积蓄气势的李二龙被打断，抬头看向陈长生。

“或许，接下来你还会说我倚仗徐长老权势，暗示他迫害了你，还要来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但我要跟你说句话，骗骗村民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多年以后你就要咽气，握着儿子的手，让他替你报仇雪恨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当年是你一棒子把我打晕了三天！”陈长生微笑，俊逸清秀的脸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堵住了李二龙的浑身穴窍，让他生出一种憋闷吐血的难受感，只觉自己最想说出来的话却被别人提前说出来了！

陈长生再不停留，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李二龙和仍在观望的众村民。

半晌之后，人群散去，李二龙也在村长的拖拽之下离开。

趁着夜色悄然离开玉首村的李二龙自不必提及，吃完晚饭的刘长生坐在火炕上，眉头微皱，脸色有些发愁。

“天资愚钝或许是真的，但让我放弃修仙却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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