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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概念篇 香炉61（第1页）

“客人，买香炉吗？”

周末午后的阳光依旧是那么的刺眼，A感到从内心深处涌出的一股疲倦。

昨日深夜，在那个见鬼的公司大厅里，面对上司的臭脸和面前被撕碎的纸片，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恨意。不过没办法，社畜就是如此，从早到晚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人比他们更习惯“工作”了。

四月的柳絮在公园的景观湖边纷纷飞舞，无声地抚蹭着A的脸颊。望着漫天的柳絮，耀眼的阳光，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大厅里冰冷的日光灯，以及被那个人抛掉的纸片。

好歹也是我认真修改的报告吧？

他伸手抓过一团，使力一甩。凝视着依旧飘飞的柳絮，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湖岸边的一侧，树荫下的一角，一个女人身穿一件素色长衫，静坐在那里。面前地上铺着一块麻布，陈列着几只香薰炉。

A在湖边转了几圈之后，才发现女人的存在。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A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和他分手的那个女人。

“客人，买香炉吗？”

他总算正眼瞧见了女人面前的那几样物什——几个做工精巧的香炉。灰色的，酒红色的，炉身的花纹十分精美，他不禁多看几眼，更觉心痒。

近来的生活让他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就和女人攀谈了一会，她也向A介绍了这些香炉的好处——无非是放松身心，调理身体的这一类惯用的套路说法。A只是敷衍地应付一声，但还是挑了一个灰黑色的香炉。

明明是没有兴趣的，但感受着手心当中传来的凉意和实在的分量，他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姑且算是转换心情吧。

………………………………………

周日的夜晚。A盘腿坐在房间里，一张床，一个书桌，别无他物。一年前，那个女人临走前还不忘讹了他一笔，几乎是烂好人的他，没有选择打官司，而是顾及“旧情”，终究是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大半家当。

父母早早地因为病魔归西，一个人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工作，一个人度过清贫的生活，就像泡了几个小时忘吃的方便面，虽然平淡无味甚至体验糟糕，但早已经过得习惯了。

他将30元钱买来的香炉搁在桌面上。一开始，他还为女人的贱卖行为感到疑惑，后来也就释然了，毕竟捡了个便宜，他有什么抱怨的必要呢。

手中是一小盒女人赠送的“香油”，A也半信半疑。生活贫困，他的脑子可不是一棵草不长。但说实话，他对香炉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观赏层面，怎么“起香”，怎么“调香”，他确实是一无所知。

照着女人的吩咐，他试着往香炉里加入了半勺的油，引燃之后，盖上了炉盖。闭上双眼享受宁静之前，他记起了女人将香炉交给他的时候说的话：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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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座真皮沙发上。身下的羽绒坐垫温暖而柔软，身边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香味。他轻轻坐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复古吊灯、液晶电视、落地窗，还有他身处的这个大的离谱的房间。

毫无疑问，这是某个有钱人的家里。心里正疑惑，他听见了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咒骂声。吓得一跳，他转头便看见自己的上司杵在房间的门口，脸上满是愠怒的神情。

A感到不妙，可那个男人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转身便走进了淋浴间。A愣了一下，才记起来他身上的浴袍。听见浴室传来的冲水声，A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自己整天在公司里投机倒把，回到家里却是如此享受！

他靠在浴室门上，后背传来的热量让他昏昏欲睡。想到自己因为这个人而升迁无望，他真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A感到一阵晕眩。他猛然想起了，这个人长期以来的心脏病，真的希望这个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给我死啊……

………………………………………

第二天早晨，A一如既往地早起上班。昨晚的香炉确实让他感到神清气爽，来到公司的时候，连周末的羞辱记忆都一并忘去了。

只是这时，他才从同事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经理突发心脏病死了。

问了一番，只知道是在洗澡的时候，热水器不知怎的突然冲出来冰水，经理一方面年近六十，另一方面有长期的心脏病，于是旧疾复发，倒在浴室地板上死了。

A默默地听着女同事在面前添油加醋，说着那个男人怎么被发现的，邻居听见惨叫怎么大声；以及被发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怎么怎么恐怖。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几乎是在恍惚中度过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坐在家里的床上，面对着石灰剥落的墙壁了。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有些紧张地翻出来一看，是一个多年以来保持联系的老朋友。

“A，恭喜啊，那个老东西终于死了，你这还不得连夜升科长？”

听着电话里兴奋的喊声，朋友应该是大喝了一杯，背景声还有些许嘈杂。A只是简单地道了谢，便挂断了电话。

那个男人死了。

A的手中盛着一勺香油，缓缓地倒入香炉。

引火，上盖，躺倒，闭眼。

………………………………………

房间里一片漆黑。落地窗外的星光，床上并排熟睡着两人。A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着那两人的面孔。

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冬夜，她拖着行李离开家的时候，开门的寒气吹得他满脸僵硬。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回来过，先前向他要的那些生活费用，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声息。

A打了电话，她只是说：忘了告诉你，离婚协议书在桌子上，找个时间就签了吧，咱最后再去民政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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