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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真的，车灯又开始流动了起来。

就是苦了徒步行军的，路程变得漫长多了。当文工队员重新走上另一座没有公路的山，天上开始飘落小雨，山路又软又滑，行军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不多一会儿，大雨淅淅沥沥铺天盖地，面前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大家只顾跟着前面的白毛巾走，真是行路难，难于上青天。真可笑，原祈望今天轻轻松松地像喝稀饭，结果是一个个喝饱了雨水，摔成了泥猴，大家连手带脚一起努力地又走又爬，奋斗三个小时还没有到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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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四部分（24）

“往后传，前面迷路了，大家原地休息。”

前面还有人说：“山上防空哨说，我们走错路了。”

“天哪，那真是太惨了！”

“今天找的向导肯定是个特务，把我们带到绝路上了。”

“都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干部让我们走回头路。”

思秋倒是觉得很侥幸，即便在大雨中，迷路了，总算可以先喘一口气了。

天上大雨浇头，脚下流水哗哗，怎么休息？但队伍已经停下来了。大家是太累了，都在大雨中坐了下来，思秋从旁边一摸，都是老百姓种的庄稼，她想起出国时的宣誓：“要像爱护祖国的山河一样，爱护朝鲜的一草一木！”可是太累了，就像要死的人不可能选择墓地，思秋马上躺倒在这些庄稼上，躺倒在大雨里。

“站起来，站起来，不准睡，泡在水里睡觉要生病的。”队长使劲地喊叫。

思秋很想服从队长的命令，但实在太困了，大雨打在脸上，开始还有点清醒，队长的喊声渐渐地遥远，意识开始模糊，思秋泡在水里就睡着了，似梦非梦地，掉在了海里……

耕耘刚刚在照明弹下看见思秋苍白痛苦的脸，他想，思秋一定是病了，一个娇柔的女孩子，面对这样残酷的环境，默默地承受，该要付出多大的毅力。他不想让思秋躺在水里睡觉，但怎么都拉不起来，她是太累了，那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耕耘也觉得极度的疲劳，但他强打起精神，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把自己变成一把伞，为她遮风挡雨。

不知睡了多久，山坡上的一股泥水，冲进了思秋的嘴里，她猛地呛醒了。抬头睁眼一看，自己头上竟没有雨，耕耘站在她的身后，张开双臂为她撑着一块雨布，他自己站在雨里垂着头，似乎也睡着了。是心动、是心酸、是心爱，思秋一转身，抱住了耕耘的双腿，泪水随着雨水一起淌了下来，流进了嘴里，苦苦的、咸咸地，心里却是甜甜的、美美的。

“耕耘，我不要紧的，你赶紧休息一下。”

“睡吧，睡吧，我挺得住。”

思秋仍然紧紧抱住耕耘的腿，温暖又温馨，她头脑完全清醒了，心却醉了：耕耘是爱我的，他在心疼我呢，多好的耕耘。她发誓：我一定要用一辈子的爱去报答他。思秋在以后的半个世纪里，总记着这句誓言，总想实践这句誓言。

队长与指导员也叫累了，也坐了下来。谁也扛不住这疲劳，大家都没有了声音，只听到大雨在哗哗地下着。

“啊！”突然听得一声惊叫，接着什么声音都在大雨里湮没了。

“怎么啦？”“谁？”大家被惊醒了，天很黑，雨很大，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卓文瑶，卓文瑶！”田田在惊慌地大喊，“是卓文瑶！她把挎包交给我，说找个地方方便。”

“卓文瑶！”所有的人都跟随着田田喊，可是再也没有听到回声。大家又分头去找，大雨里四周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田田哭得很伤心：“我说陪她去，她说不要，就在旁边。她有夜盲，我应该陪她。”

在朝鲜，部队上厕所是个大问题。行军一到地方，如果要住几天，必须马上先挖厕所；如果只住一两天，就得自己找地方解决大小便的问题。在草丛、在石头后面，在拐角，一面大便，一面还得唱歌，暗示这里有人，异性的一听歌声，就马上回避。尤其行军路上，女同志要大小便，一般要忍着；如果拉肚子，那就惨了，队伍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停止前进，一个女同志掉队了有找不到队伍、有被特务抓去的危险，一定要让男同志保驾。忍无可忍之下，只有报告队长，队长就会派个男同志，让他守在路口，这个女同志要跑到离队伍远一点，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完事以后，扯一点树叶擦擦，羞得不敢对守护的男同志说一个谢字，连头都不敢回，赶快跑步追队伍。

卓文瑶去方便没有一点踪影，大家一直找到天渐渐亮了，向四周一看，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队伍零零散散就坐在高高山崖的边沿上，一步之遥就是万丈深渊，下面是滔滔的江水，朝鲜向导说，这里叫摩天岭。大家意识到刚才那一声惊叫，是夜盲的卓文瑶脚踩空了掉进了深渊，这么高的山，这么深的谷，而且完全是悬崖，根本无路可寻，文瑶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大家骂向导，可他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哇哇地哭着说不干了。朝鲜的成人都到前线去了，只能让孩子来担任这么重的向导任务。这样的牺牲让人感到特别地惋惜，大家都摘下帽子站在悬崖边为卓文瑶哀悼，女同志都相拥着流泪。大雨哗哗啦啦下着，大家七手八脚把文瑶的背包埋在了摩天岭，队伍才走下山去。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四部分（25）

思秋想起不久前和卓文瑶的一段对话更是泪水涟涟。在行军路上休息的时候，思秋实在饿得厉害，卓文瑶给了思秋五粒药丸，这是专给她治夜盲眼的，据说是猪肝烘成的。

思秋说：“这药丸大概是狼心狗肺做的，这么难吃。”

文瑶说：“嘴巴动动三分力。小姐，将就吧！”

“你这个啄木鸟。”

“人家好心，干什么叫我啄木鸟？”

“这是夸你呢，啄木鸟是益鸟，这有什么不好？”

“算了吧，说我是铁嘴，舌头带钩，我就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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