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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还有份礼物要给你。”
这一次许怀瑾更加惊讶了。
“闭上眼睛。”
许怀瑾闭上眼睛,置身于黑暗之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他能清晰感觉到儿子压抑着的急促呼吸和周身散发的热气,可是久久没有动静。他的心跳莫名加快,连汗毛也战栗起来,甚至经不住打了个冷颤,隐隐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哪里不对呢?
周冬青瞧着许怀瑾纤长浓密的睫毛、挺秀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只觉得脑袋眩晕,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挪动自己笨拙的躯体,伸手抚上男人的眼睛、脸颊、耳朵,他能感觉到掌心被薄薄一层绒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却又很舒服。他的脸慢慢靠近爸爸的脸,闻到一股香味,似乎是红酒味伴着体味,清清爽爽,温温甜甜。他小心吮上那片唇,像是呵护珍贵的文物,怕多一份力气就会毁损。温润柔软的触感带着他从一场梦走向另一场梦,不愿醒来。所以当许怀瑾厉声喝止时,他仍保持着亲吻的动作。
“冬青。”
许怀瑾像只应激的猫儿,瞪大了双眼,绷紧了身体,僵硬着后撤几步。他的眼中满是懊恼与惶然,隐隐闪着点点泪光。许怀瑾觉得大约是酒精麻痹了自己的神经,不然怎么会反应如此迟钝。他转身夺门而出,周冬青快步跟上,从后紧紧抱住他。
“爸,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快要疯了。”
许怀瑾浑身忍不住得发抖,哑声道“放开。”
“爸,我不是在说酒话,这些话我憋了很多年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不是强迫你,也不敢,只是希望你抛开血缘束缚,简单地把我当成你的一个追求者,试试看。我要你,更要你开心。好不好?”周冬青拥着心上人,语气只剩下恳求。若是他愿意,舍去自己一条命又有什么难呢?
许怀瑾脸色发白,语气坚定而决绝。
“周冬青,我是你爸,永远也只是你爸。今天的事情就当作大梦一场,明天我们还是父子。放手。”
周冬青不敢逼他太紧,只是劝说“我放手可以,你别跑。你喝了酒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在这住一晚明天走,好不好?我不会逾矩的。好不好?”
“爸,我求你了。”
许怀瑾受不得他这般委屈,勉强答应。
这一夜,两个人两间房,却是同样的苦楚,一样的失眠。
第二天一早,周冬青便送许怀瑾回了他的住处,一路无语。之后的一个星期,许怀瑾一直婉拒周冬青上门的请求。他试图用循规蹈矩的生活压抑一颗并不平静的心。但这晚在对一篇文献长时间出神后,他略显不耐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微蹙的眉头和绷紧的唇无一不表明他不宁的心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读书的时候,他会为了不可调解的社会矛盾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执着地要问个明白,非得把年轻人那点热血撒个光不可。在拜读了愈多名家的着作、拥有了愈深的阅历和社会洞察力后,他已经很少将自己不成熟的观点轻易表露于外。因为他知道,“我们所听到的不过只是一个观点,而非事实;我们所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视角,而非真相。”马可·奥勒留早在千年前便留下这样的告诫。学校环境长时间的熏陶让他不断内敛、不断周全。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再不会轻易为谁烦,为谁恼。
爱情的到来扰乱了一池春水。他和周绍之的相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大四实习的他遇见了到基层体验生活的周氏企业少爷。那是一个骄傲自信、意气风发的青年。无论是明朗的外形,还是高屋建瓴的远见和雷厉风行的执行力,都深深吸引着初出茅庐的许怀瑾,那些都是他所没有的特征。
那年他二十一,周绍之二十六。
许怀瑾再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情绪,起身走到窗前,一阵凉风拂过,吹散了心头丝丝愁绪,连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近几日台风来袭,给沉闷的九月带来了些许清爽。黑压压的空中浓云密布,透不过一丝月光,路灯下的树木随风摇曳,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许怀瑾抬眼看了看钟,才八点一刻,稍稍犹豫,转身出了书房,决定出去走走。甫一出门,新鲜的空气吸进鼻腔中,连带着受压迫的心脏也活跃了起来,大脑也放松下来。
许怀瑾沿着人行道徐徐地走着,路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等走到路尽头拐个弯,靠近湖边,人这才多了起来。人声渐渐嘈杂起来,隐隐还伴着些音乐声。他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间或瞧见一家三口手牵手说笑着路过,或是中年人溜着狗,或是老人们弄孙为乐。许怀瑾平静的心头萦绕着淡淡而又挥之不去的孤寂。在年少最纯真的幻想中,也曾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浪漫。奈何春天走来的人,在秋天又离去,十数载的婚姻犹如镜花水月一场梦。爱情之上,尚有亲情,许怀瑾本就不是受制于情欲之人,只是人到中年,父母相继离世,此情此景,让他共情起杜甫“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于他一脉相承的亲生儿子本该是他一生的骄傲和依靠,如今却让他彷徨、慌张、惆怅。怕伤了他,怕害了他,怕……怕两个人终是一场空。乱伦之名且不说不容于天下,仅仅是许怀瑾自己心中这一坎都是过不了的。道德是心中的法律,许怀瑾虽不敢行比伯夷,却也是品行端方、恪守道德的人。一星期前的变故使得他道德价值观的高楼摇摇欲坠,旦夕间便可分崩离析。
想忘,忘不了;想逃,逃不掉。
许怀瑾停下脚步,倚在湖边栏杆,静静吹着晚风。
不知吹了多久,只觉得耳边的杂声都渐渐平息,许怀瑾知道今夜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远远便见房前隐隐绰绰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瞧,正是周冬青。周冬青正等得心焦,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先是一愣,身体却是先于思维行动,大步迎向前去。
“爸……”周冬青一出口,声音竟是有些颤抖,举止间也显得有些无措,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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