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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战邺城五（第2页）

“这个老狐狸……”6遥喃喃骂了一句。

卢志不惧死，却在6遥的威胁下，乖乖献出有望一举击破汲桑石勒贼寇的奇策，这便是朱声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卢志所谋者何？

卢志，天下知名的大谋士、大智囊也。此等一步百计之人，举措皆有深意。他的言辞绝不会单纯。换句话说，他所献出的策略，绝不会全心全意地为6遥考虑，必然有其自身忧戚的关联。

6遥起身慢慢踱步，继续细想。与卢志忧戚相关的，他所图谋的会是什么？

指望挽回朝廷意旨，重得荣华富贵？不会。东海王司马越与成都王司马颖，死敌也。作为“八王之乱”中最后制人者和最后的胜利者，东海王性格隐忍而毒辣，手段十分厉害。自东海王执掌中枢大政以来，昔日成都王的部将、僚属、乃至曾经附从成都王的各地官员，无不遭到清算。6遥回忆了一番，在他的印象里，这类人几乎都逃不过一条死路。以卢志之明鉴，自不会妄想以区区剿贼之微功，来抵消曾为成都王谋主的滔天大罪。

何况，这位昔日的中书监、武强侯，哪里会把个人的荣辱放在眼里？几十年宦海沉浮、无数日夜的殚精竭虑、千百次的筹划计算，他所汲汲在心的……6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难道……”他悚然惊叹一声。随即用力握拳，让自己恢复平静。顷刻之后，他招朱声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朱声愕然问：“狮子？还是石子？”

6遥一挥手：“只管去说，那卢子道自然明白。”

朱声匆匆离去。

6遥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令朱声转告的，既非狮子，亦非石子，而是“世子”二字。成都王遇害时，二子庐江王司马普、中都王司马廓并遇害。但其少子司马懋不知所踪。由于成都王久镇河北，颇有恩惠于民。故而民间都传闻说，成都王在束手就擒之前，以三子司马懋为世子，遣了精干护卫拥其出逃。为此，东海王几番派遣部下在河北、中原各地加以查访，却始终也没有头绪，徒然扰乱人心罢了。

但若是卢志知晓成都王世子的下落呢？须知，并州刘渊，昔日成都王麾下宁朔将军。巨寇汲桑，成都王故将公师藩之副2也。这两家势力，皆与成都王有故旧的关系。适才贼寇大举入城时，还有许多人高呼为成都王复仇的口号……6遥霍然按剑而起，望眺着邺城中起伏如怒涛的层叠楼宇，和星罗棋布、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里坊。城中的大火烧了一夜，毁去了将近四成的街市，此刻似乎将熄，而6遥心潮澎湃，只觉得焚风扑面而来，吹的面颊滚烫：“原来如此……好个卢志卢子道！”

这座千古雄城，是河北屈一指的重镇，堪为乱世中的帝王之资。曹公破袁绍，定河北，以之为魏国都城。成都王司马颖以邺城为基，苦心经营数载之后，几乎夺取天下。匈奴刘渊纵有晋阳之败，仍然策动河北群寇攻略此地。

而卢志……魏郡牢城中不见天日的折磨，6遥也曾见识过，仅仅几个时辰就足以叫人疯。卢志却在其中囚禁了将近一载！这一年的囚笼生涯或许重创了卢志的身体，将这位昔日的风流名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当他脱困而出时，立刻就多方筹谋，再施翻云覆雨的手段！

魏王有诗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此其之谓乎？

片刻后，朱声又匆匆返回，双手高举，奉上一物。

那是一块不知从何处撕下的白绢，其上墨汁淋漓，写着十数个人名。这正是卢志适才所说的，他安排潜伏于汲桑部下的精干死士名单。6遥心中微微一喜，再看下去。白绢末端赫然是一行大字：龙骧将军，河北大都督。

6遥一怔，随即手捧白绢，哈哈一笑。

我6道明，岂是甘于受人驱使的无知之辈？吴郡6氏子弟，又岂会重蹈覆辙，再去为彼辈火中取栗？

龙骧将军，河北大都督，好大的官职啊。当年士衡公统领精兵二十八万南下洛阳，所得授的职位也不过如此而已。

站在卢志的角度，他的布置不可谓不深远。为了取得自己的谅解，他所给出的筹码不可谓不重。只可惜，再如何的智谋绝，都算不到大晋时局将会向怎样可怕的方向滑落。卢志所拥戴的司马氏皇族宗室，终将被胡儿屠杀如猪狗。

6遥将书写着官职的一部分白绢撕下，在身边摇曳的松明上点燃。

汲桑的狗命，我6道明要了。但却无须按照卢志的剧本来。

6遥深深吸气，深深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