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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江畋就得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了,道政坊裴府大宅当中,接受奉茶果品的招待。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江畋对于这里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正是的上门拜访,却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因此,作为裴氏相关的恩人身份,他是从旁开的右侧门被迎进来的。按照朝廷的礼制,相对独立于外朝宗藩院的藩务卿,视同正三品官身;因此,不但有资格在门前立戟,还有专门的仪门牌楼。
其中的正开门,是在接受皇家敕旨才能打开的;通常称为应恩门或是献谢门。因此左右侧门才供日常使用的。比如,当地位显赫的高官或是名气极大的贵客位临,就会打开以左为尊的侧门相迎。
而右侧门才是府上的主要家族成员,日常出入往来的地方。至于奴婢、仆从和家将部曲、门人清客之类,因为生活所需的出入,则只能在偏门和后门。因此江畋被引入右侧门,是种明显的态度。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远不止于此。江畋没被安排在前庭专门用来待客的大花厅,也没有进入正宅的水泮宴厅;反在一片侧目中穿堂过院,带到位于内宅后园中,专供前代家主养老的“遂寿堂”内。
这个就有些出乎江畋预料的格外隆重了。虽然不比普王府上直接带到家庙那般的郑重其事;但这里也几乎聚集了裴府的主要成员;甚至连裴老家主几名风韵犹存的妾侍,都盛装打扮唤出来见礼。
相对于江畋这个第一次上门(夜里摸进来的几次不算)的客人,正所谓是登堂入室,拜见尊长的最高礼遇,也不过是如此了。然而,作为真正有所亲密关系的阿姐(惠香),却只是短暂露个面。
所以江畋甚至一度怀疑,这是女方家长准备好的(逼婚)惊喜么?但是在见过了这一大家子成员之后,那位裴老家主却以身体困乏为由,毫不犹豫将当家的长子裴务本在内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
然后,这位须发版白,却显得清明硕毅的老先生,又将江畋给专门留了下来。待到四下无人他这才笑了笑道:“说实话,惠香这孩子,打小就极有主张和见地,有时候就连我未必拗得过她的。”
“只是她为家门牺牲而所托非人,也就不再轻易信人;但一旦相信了什么,便是死心塌地绝难动摇了。”随即他又对江畋摆摆手道:“我自然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也乐见其成你们之间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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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也相信江生,有大能耐庇护和周全于她,也愿意待她好的。”铺垫了这么一番后,裴老家主也终于开门见山道:“但看在爱女心切的立场上,可否请江生能够解答,老夫的些许疑问。”
“……还请裴公示下。”而这时江畋不由心中一叹,这不就真正的戏肉来了。但是,这也是迟早会发生或者说需要摊牌的事情;江畋也为此早有所心理建设和(忽悠)说辞上的准备了。
“老夫曾听阿久和惠香隐约提及,江生很有些非凡的手段和能耐。”裴老家主闻言,却是犹豫了下才开声道:“请恕老夫多心,江生可是与上古传闻中的那些仙家中人,有所渊源和干系呢?”
“其实也无需隐晦什么,只要裴公能够守口如瓶就好。”江畋笑笑到:“我原本就并非此世之人,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才得以在不久之前,被某种因果接引而至。所以我自然也有一些必行之事。”
“而传闻那些上古仙家圣贤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的神乎其神;不过是一些恰逢其会,在混沌之时拥有大能之辈。”江畋继续解释道:“只是历经后世流传后,相应也不免出现夸大和谬误。”
“至于我与他们的干系嘛,也谈不上多少渊源。因为,在上古天地枷锁逐渐形成,灵气枯竭之后,我等就与此辈分道扬镳了;一些人试图以人道聊以自救,一些人蛰伏山川,还有人超脱此世。”
“三皇五帝开启了人道的三代之治。”江畋想了想又道:“后来祖龙设法绝天地通,自然也不免收到反噬,不但暴毙道途,就连江山也是二世而亡。但是自此人道大兴之世,已然不可逆转了。”
“此后的兴衰治乱,无论是神仙中人还是魍魉魑魅,都越发难以显圣和干预凡俗了。其间虽然也偶有一些反复和异数,但是只要遇到太平盛世,便就会被人道大兴的气数,给重新抑制下去。”
“原来江生现世,竟然因为如今的天地变化之局的缘故么?”裴老家主闻言,却是不由满脸震惊和心情激荡的呼吸急促道:“却不知如江生一般,在当今得以重新位临世间的又会有多少呢?”
“这就实在不好说了。”江畋越发高深莫测的笑笑:“毕竟如我这般从天外投入一道真灵,暂时也就独此一份;但上古血脉与道统的传承,乃至一点残缺魂体灵性转世,还是有可能随之觉醒。”
“但是,随之觉醒和现世,也不只有那些上古传承,更有魍魉魑魅的死灰复燃。”江畋说到这里也顿了顿:“因此我来这世间,也并非为了传续长生久视之法,而是要兴起杀戮、清平世道的。”
“只是,目前还受限于天地枷锁的限制,我尚且只能动用些许本身之力;但将来若是相应的限制越发松动,而令越来越多的无形灵气散溢天下。那朝廷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些兽鬼之患了。”
“既然如此,有人托老夫再问一句,江生对于那‘夜游神’之事,可曾知晓多少呢?”裴老家主听完这番话,却越发心情激荡的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对于此人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看待的……”
这也是第二次有人问到,江畋与夜游神的潜在关系。不过,前次是在北内(大明宫)的宣政殿内,那位疑位替身的“监守殿下”代表天家立场的询问;而这次显然是源自外朝另一种背景的探询。
“也许无意打过几个照面而已。”江畋却是半真半假的说道:毕竟他没法否认当初在鬼市里行事,就发生夜游神当众显圣的事件。“也许他知道一点我的来历,但我却未必知道他假面后的身份。”
“至于他的作为嘛,于公于私的立场自然是不赞成;”江畋故作若有所思的继续道:“但除非亲自遇上并且挡了我的路,否则也不会去刻意对付他。因为代价太大,并会波及无辜乃至牵连无算。”
“此话怎讲?”裴老家主不由恳声道:“难道是你们彼此的神通和手段,在纠缠之下,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巨大危害?”
“大抵是如此吧!”江畋闻言心中好笑,这不就脑补出来了;却不动声道:“更何况,我怀疑他和我一样,也是在这个世上别有使命;所以,若不是情非得已之下,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因为在三、五百步内,以我当下的能耐,也许能尚够胜他一筹或是短暂压制之,但却阻挡不了他的脱离。但是在三、五百步之外,显然他的手段就更具优势,一旦暴起发难就难以全身而退了。”
“所以,裴公,听我一句。”江畋又郑重其事的对着他道:“千万不要在人口密集的城坊中,与之对阵啊!不然的话,哪怕聚集了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够困拿的住他,反而造成的代价极其惨烈。”
最终从裴府拜别出来之后,江畋也感觉到了某种隐隐的变化。就像是原本刚上门拜访的贵客,一下子变成了间接意义上的自家人一般;而在各种行礼称呼中,多出些许亲切和煦、暧昧莫名的态度。
当然了,江畋也慢慢反省着此次会面中的细节;尤其是裴公最后的那些问题,所代表的间接立场和背景已是昭然若现了。而江畋可以营造出左右互搏式的诡论,也正是说被这些背后的势力听的。
无论他们相信了多少,或是信与不信;但在监守殿下遇袭的背景下,多少有所忌惮;江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就如后世那些田园拳法大师,只要抛开事实不谈,光靠胡搅蛮缠造势的网络小作文,就自信没人能够在网曝舆论上战胜自己了。
更何况,与裴府关系的进一步加深,未尝也不是一种令当权者,有所安心的策略。一个身在体制内却基本无欲无求,却又掌握了足够强大力量的人,很容易会引起上位者千方百计的试探和算计。
江畋骑乘着裟露紫一边思量着,一边看着街市上的不同风貌;沿着纵向的景曜门大街,行进到了京兆府所在的德光坊时,却被人给当街拦了下来。他不由定睛一看,却是褒斜谷之战幸存的赵士曹。
只是他现在被京兆府上下“委以重任”,成为了派遣在里行院西京分部,协调联络相应事宜的特设代表。只见骑驴跑得满头是汗的赵士曹,低声通禀道:“甲四已达京畿,还请监司前往点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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