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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ldo;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rdo;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ldo;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rdo;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ldo;

&ldo;你是学中文的吗？&rdo;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ldo;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rdo;

他赞许地点点头，&ldo;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rdo;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ldo;工作忙吧？&rdo;

&ldo;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rdo;

我&ldo;嗯&rdo;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ldo;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rdo;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ldo;你不心急吗？&rdo;

&ldo;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rdo;

&ldo;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rdo;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ldo;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rdo;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ldo;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rdo;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ldo;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rdo;

&ldo;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rdo;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ldo;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rdo;

&ldo;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rdo;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ldo;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rdo;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ldo;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rdo;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ldo;怎么讲呢？&rdo;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ldo;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cháo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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