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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的往事25（第1页）

他开始对她说起自己从出生就注定不堪的人生。

“公主，您知道吗？世上所有人的出身都由不得自己选择，有的人幸运，出身在朱门贵族，一辈子受家族的庇佑，衣食无忧；有些人不幸，出身草根阶层，一辈子都逃不过贫穷、被别人压迫的命运，食不果腹，为温饱烦恼，我就是后者。”

“我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早年因为战乱，失去了全部的亲人，被人贩子拐走，作为他们的赚钱工具，之后辗转落到了邀月楼鸨母手上，因为她出落到楚楚动人，所以鸨母将她买回去，与其他女孩一起训练，将她们打造成为晚归城中最有名的红牌，为邀月楼打下“晚归城第一楼”的名声。”

“她的命运从失去家人的那天起就注定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泊，何时才能有靠岸的时候呢？现在终于有一个栖身之地了，虽然那是清白女孩都拒绝去的地方，但这对于她这种被拐卖的、又有几分姿色的小女孩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没有人来买她，最终的命运只会是被人贩子凌虐致死，或者送给那些对娈童有特殊癖好的恶人手里，折磨致死，所以她跟随鸨母回去，听她差遣。对于她来说，鸨母就是她的再生父母，救她逃出生天。”

“她也不负鸨母的期望，在鸨母的训练下，她习得各种技能，琴棋书画、歌技舞蹈、哄男人的本事等样样精通，她的样貌更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得妩媚艳丽，她的艳名开始远播，她的名声也节节攀升，许多达官贵人、文人书生都慕名而来，想要一亲芳泽。受到众人的追捧，她的身价成为了邀月楼最高的一个，当之无愧的邀月楼“镇楼之宝”。”

“在一次全国花魁选举中，她凭借出众的美貌和艺术才华夺得了花魁的名号，从此她成为了晚归城最远近驰名的花魁，邀月楼也在她光耀的成绩下，成为了“晚归城第一楼”，生意红火，身份地位高贵的人都选择来这里寻欢作乐，探讨人生。”

“因为她帮鸨母赚到钱，所以鸨母对她就像是供奉自己祖先那样，言听计从，久而久之她被那些追捧声迷惑住了，变得持宠生骄了，想要为自己日后考虑了。”

“她果真是太单纯了，以为找到一个好男人为她赎身，洗尽铅华，做他的妾侍，为他生儿育女。结果却被一个空有外表和家室，内心懦弱不堪的男子欺骗，她为他付出一切，甚至将之前努力得到的一切都可以放弃，结果得到的是他的不告而别和遗留在她肚子里的一点血脉。”

“被最心爱的男子抛弃，她将未来全寄托在他身上，最后全部幻灭了，她失身失心失去了一切，鸨母因为她名声的陨落非常不高兴，加上怀有身孕不能像以往那样在男人群中辗转、嬉戏，但又因为实在花费太多心血在她身上，不可能放弃她。所以鸨母厉令她要么把孩子打掉，修养片刻，重新和之前一样接客，她享受的一切还是不会变的；要么就还付一笔巨额金钱给她，她就可以和肚子里的讨债鬼离开邀月楼，鸨母也眼不见为净。”

“但这笔巨额金钱堪比国家鼎盛时期的国库，也就是说她这辈子也还不清，她像硬气还钱给鸨母，但却无能为力，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带着孩子在这个险恶的世道上生存呢？况且她虽然身在青楼，但吃穿用度不输于世家小姐，奢华惯了，空有一身绣花功夫，无半点实用技能，一下子变得穷困潦倒，她怎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呢？要她打掉孩子吗？她又不舍得，所以她恳求鸨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一定会以前那样为鸨母赚钱的，软磨兼施，答应了鸨母许多苛刻的要求，终于保下这个孩子。”

“她从小就没有了家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又是自己爱人的孩子，尽管爱人不负责离她远去，但她的骨子里还是存在奢望，盼望爱人回头找她们母子俩，一家团聚。无论她是不是不想面对残忍事实，编造美好的未来幻境来骗自己，但她总算暂时没有崩毁，还能继续正常的生活。”

“她把自己所有赚的一切全部就给鸨母，算是给自己预支十二个月，也就是一年的假期，这段时间她可以待在凝香阁中好好待产，不需要接待任何客人。待时间过去，她就要听从鸨母指示，出卖身体为她赚取更多钱，即使生病也不能休息。”

“原本她盼望着肚子的孩子平安得降临人间，她在这冰冷的人间多一份依靠，但命运真会和她开玩笑，一天她从他人的口中得知，她那又恨又爱的爱人迎娶大公主，成为了皇上的乘龙快婿，北秦首都里都在为这两位郎才女貌的盛大婚礼热烈庆祝中。她不敢相信爱人真得将自己抛诸脑后，另娶她人了，她伤心欲绝，不慎动了胎气，在生死关头中将我生下来，但因为血崩，她最后难产而亡。带着满腔的怨恨、遗憾离开了这冰冷的人世。”

“鸨母气不过自己的赚钱工具就这样死去，于是母债子还，她要我永远成为邀月楼的奴仆，还母亲欠她的债。所以我从小就在打骂中度过，从来没有享受过一点温情。但不知是不是遗传了母亲逆来顺受的性格，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反抗，鸨母虐待自己，我都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下来。”

“都说母债子偿，我不幸得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甚至比她容貌最盛时期还要美丽，鸨母就转变计策，如法炮制像培养母亲那样将我也培养成花魁，因为我雌雄模辩、艳极美极的容貌，又因为我是一个男子，如此能激发人性对禁忌迷恋，抗拒不了它的诱惑，所以那些衣冠禽兽更加追捧我，比当年追捧母亲还要盛，母亲是晚归城第一花魁，而我，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天下第一花魁，邀月楼也成为天下第一楼，那个已经年迈的鸨母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在我面前说着那个可怜又短命的母亲留给她一个这么好的大宝贝，那一刻我想对那个拥有丑陋恶心的老巫婆痛下杀手，但我知道自己没有勇气那样做。”

“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注定无法纯洁，承受着任人摆布的命运，混迹在男人和女人中，身心早已经变得腐烂不堪，我的生活就像是被别人操纵的傀儡一样，灵魂抗拒，但身体却由不得自己，即使无比厌恶，也只能眼睁睁看自己沉沦。”

“我自出生起就没得选择，花魁的儿子也是花魁，上天赐予我这一副绝世容貌，为的就是子承母业，即使我是一位完好的男子，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鸨母要我为自己取了一个艺名，我便称呼自己为“醉生梦”，醉—因为我的容貌、声音、身姿令人沉醉；笙—因为我擅长吹笙；梦—我可以为众多恩客编织一场不愿醒来的梦，让他们沉溺其中，乐不思蜀。”

朱颜书听到这里时，悲痛的情绪早已消散不见了，她没想到抱住自己的那个人，身世如此可怜，与他相比，她的那些伤痛好像是在无病呻吟，她顿时感到有些惭愧。

醉生梦对自己说出他的身世，目的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很感动，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为了安慰一个与自己只不过认识不到半年的人而自挖伤疤，正常人只想把自己不堪的一切埋葬起来，除了自己，不给别人知道。

所以朱颜书很认真在听醉生梦说得每一句话，对于醉生梦说出自己名字的来历，朱颜书禁不住好奇之心，打断了醉生梦的说话，询问他：“你的名字是不是来自“醉生梦死”这个成语？那为什么舍掉了“死”字呢？”

醉生梦将朱颜书的脑袋扶好，让她更好地靠在自己的身上不觉得累，之后他一边抚摸着朱颜书柔滑细腻的发丝，一边耐心地回答朱颜书的问题，“因为前面三个字是留给别人的，最后那个字是留给自己的。我被鸨母教育得只为别人而活，而不能为自己而活。”

“作为供人赏玩的花魁，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今日被人捧在手上当宝贝，他日就会被人摔在地上，变成惹人厌恶的废物，只想彻底消灭不要在自己看到的地方碍眼。所以不要看我如今非常出名，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对象，等到我没有利用价值时，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醉生梦死，醉—生—梦这三个字刻画的是我的一生，死这个字是预示着我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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