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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林潇潇揉了揉额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这次林潇潇不是在豪华的宾利上醒来了,旁边也没有一个在主驾驶位上高唱“歌剧魅影”的魔神。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梦中做了梦,那个梦很长,很累,长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在那个梦里,她好像是个男生,比现在的自己要弱——而且看起来很无能,甚至没有让晓莺远离这个危险的行当,而是两个人一起,在世界的暗面战斗。
“奇怪,就算我有想过如果自己是男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晓莺谈恋爱了,那也不至于做那种梦吧。”林潇潇又环顾了一遍四周,这里还是一片空白。
不寻常,很不寻常。
这是从未遇见的情况,如果伊依在这里,林潇潇还会带她复习一下,“越是混乱无序抽象的空间对于‘潜入’的意识体来说就越危险。混乱无序抽象象征着进入集体潜意识大海的深层,那里充斥着最野蛮的想法和最荒诞的主题”,然后一起想想为什么会有一处意识空间空无一物。
理论上只要是人就会有不断冒出的纷乱想法,除非一个人死了,否则意识空间不可能空空如也。而且与此同时,如果一个人死了也就无法进入他的意识空间了,所以,空白的意识空间不可能存在。
但这个科研难题不是留给林潇潇来解决的,她的时间很紧,如果暂时找不到老师,那就没必要在梦里浪费时间了。
……
“终究还是回来了……”转过熟悉的那个弯道,绿草如茵的那个山口,伊文斯知道那个地方就在等着自己。只可惜自己不可能像第一次来到这里那样,从心底感受到伟大的使命与圣洁的气氛,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这些东西建立在什么之上。
“有没有很感动,伊文斯先生。风城研究所虽然可能不是神秘学、恶魔学研究的最顶尖机构,但我们一定是最受主宠爱的,最让人倾心的研究所。直到现在,研究所里面还流传着您当年刚到达这里的时候热泪盈眶……”
“可以了,我现在再也没法那样想了。”
伊文斯静静地等,等待轿车转过那个山口,再也没有说话,就像那个地方也在等着他。
那是一个美丽的,琥珀色的流线型建筑——出自久负盛名的建筑大师扎哈之手,宛如巴别塔直通天际,这个三十年前建造的“纪念碑”表达的是风城研究所对于自身理念的狂热崇敬,解构掉古板的哥特式大教堂的细节,却保留那个从伊甸园到人间的神圣秩序。
“看到研究所的形状了吗?圆形带一个尖,伊文斯,你要记住这个形状代表的意义。”伊文斯还记得当年那个来接自己的教授是这样说的。他紧接着解释道,风城研究所的导师将永远是牛顿爵士,包括他那一位论的思想,除神之外,再无其他。
他领着伊文斯从大门口的巨型浮雕前经过,那里描绘的不是圣像画,而是浩瀚无边的冰冷海洋,带着牛角盔的战士从龙首战舰上跳下,和站立在海洋中的一个庞大人影交战。那个人影的背后是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翱翔的双翼和狰狞的犬首,正朝向战士们咆哮。战士们也在咆哮,张大的口腔中的巨响呼之欲出,伊文斯仿佛能听到那种嘈杂,海浪声,桨声,战鼓声,金铁相交的声响都没法盖住那种狂怒,来自双方的狂怒。战士们的武器钉进了那个庞大人影的身躯,伤口中的黑血喷涌而出,如同蝙蝠的皮膜飞翼一般,停止在被描绘的这一刻,还有一些则滴落进海洋,周围布满了死亡的海洋生物的尸体。
“格剌西亚拉波斯”,一旁的小字写着,在这行小字的下方是另一行,“AD878,丹麦法区。记住,不要让杀戮和复仇冲昏头脑。”
“丹麦法区?那是什么?”伊文斯这样提问。
丹麦法区源自于入侵英格兰的维京海盗,他们最早在维京之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带领下在英格兰大肆劫掠。他们一度很成功,但遗憾的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下去。
根据历史的记载,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龙首战船的王者被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国王埃拉俘虏,扔进了满是毒蛇的巨坑,总结了生命——但那位教授说,这些记载全都是谬误,海盗王拉格纳的真正死因,是被盎格鲁人献祭给了手持巨蛇的魔神,安杜马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谬误,难道我们的历史都是这样的谬误?伊文斯问。他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当恶魔被消灭,收到其影响的人将不会留下记忆,所以没人知晓这样的细节,除非站立在那个现场的记录官,是特异者,是恶魔猎人。
所以,杀死老的狼王,等待盎格鲁人的将会是狼群的报复,拉格纳的五个儿子将英格兰定为了他们的复仇对象。但是,对于复仇最心切的长子,被称为“无骨者”的伊瓦尔,却因为脆骨病无法成行,所以他不惜借助了不该祈求的力量。
为了对抗信仰安杜马里的盎格鲁人,他想尽办法招徕恶魔。他的复仇雪恨之心招徕了最爱杀戮的魔神柱之一,格剌西亚拉波斯。这头智慧不高的双翼巨犬以杀戮作为食粮,祂十分钟爱维京战士,而维京战士也称祂为“加尔姆”,北欧神话的地狱恶犬。格剌西亚拉波斯给予了伊瓦尔站起来的力量,但伊瓦尔追求更多,他贪求的同格剌西亚拉波斯一样的暴力,最终使他达成了悲愿。
他抓住了埃拉,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膛,大大地敞开,将他的肺管从中拉出,再将整个人挂于旗杆之上,用维京人的“血鹰”之刑,证明了自己不输于其他兄弟,完成了为了父亲的复仇。
然后,他疯了。记住,不要让杀戮和复仇冲昏头脑。在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也就是那个统一英格兰的作为英国历史起点的国王,兵锋抵达伊瓦尔的领土之前,他就疯了。
格剌西亚拉波斯吃掉了他嗜血的灵魂,在整个维京征服的区域展开杀戮,从山川到森林,从河流到海洋,无数曾经服侍两代维京领袖的战士围攻着伊瓦尔,或者更准确地说,第二十五柱魔神,格剌西亚拉波斯。
这场追逐战持续到公元878年,阿尔弗雷德和他的骑士的介入停止了这场灾难,同时,他们的剑划定了丹麦法区的范围,不仅是为了对剩余的维京人妥协,也是为了封锁和遗忘。其中的一位骑士聆听过圣座的教诲,将这段被埋没的历史记述,保留了下来。
每个历史上与恶魔的斗争都能给我们教训。这是那位教授的最后一句话。
走过这一张浮雕,还有下一幅,教授说,不是每个魔神都有对应的画面,因为其中有些魔神很难找到,也有一些魔神披着“伪善”的面纱,所以故事没法刻画。足足二三十幅之后,最后一幅浮雕描绘的是一片云彩,在云彩之上的闪电正射向大地,在那里无数密密麻麻的,长着兽首或兽身的怪物化为飞灰,而更多的穿着白色长袍的人们正对着云彩敬拜,云彩之间露出的光芒则照耀着他们。
“审判日”,这幅画的题目很短。
时至今日,这些画都还在,伊文斯抬起头看向最后一幅画的上方,这里是建筑的天井,悠扬的颂歌声让这里不像研究所,而是大教堂,一排披着长袍的孩子正赤着脚从长长的旋转楼梯上走下,向着大门而来。伊文斯还记得,当年也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在史诗般的雕塑的包围中,在空灵的歌声中,他痛哭流涕。
……
“伊依,到了吗?”伊依正准备摇晃林潇潇的肩膀,林潇潇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眶,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在天边的晚霞中,广播塔安静地矗立着,同时,塔顶并没有那只危险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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