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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乡（第2页）

……

宁悬立于船头，海风吹拂，衣衫翩翩，身段傲人，叫人完全看不出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这让每每坐在一旁偷偷打量她的陆道止不知为何总是能从她身上依稀看到了几分娘的影子。

但是陆道止每次都不敢看太久，怕被发现，只是匆匆一瞥后又假装眺望远处，等过一会儿又转回来偷看一眼，如此周而复始。

时间就在飘荡中慢慢流逝，当二人终于逐渐靠近陆地时，计数的宁悬发现此行其实并没有用去一个月，仅仅只有十八天而已。

这天陆道止正站在船头远眺，当他看到极远处缓缓出现的那道地平线时，整个人的心情顿时激动不已。

那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线，正从海的那一边慢吞吞地朝自己靠近，陆道止目不转睛，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线慢慢变长，直到逐渐变成一大片陌生至极的世界，陆道止的心中竟生出几分死而无憾的感动。

他觉得那条线就是命运的某种具象，就这么在前方等待着自己一头扎上去。

“前方就是禹州了，号称是南渔郡第一大港，大多数人出海都会经由此路。”宁悬在一旁不动声色地介绍道。

“大陆辽阔，南渔郡乃是中原陈氏皇朝所统率的九郡之一，称得上是富饶，日后你若是修行失利，以你的资质便可去这陈氏皇朝考个功名混个官身，一生荣华富贵也不无不可。”

陆道止自幼熟读经典，固然知晓所谓科考之路，不过对此他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于见识过一条更为高远大道的他来说，舍本逐末不是应为之事，诗中有云，官应老病休，那不是陆道止所追求的道路，至少目前他还有追求更高更远境界的可能和希望。

“除却中原九郡，大陆上便还有西荒和北寒。北寒你已知晓，至于西荒则是一片蛮荒大地，其中居住着一向对中原九郡虎视眈眈的妖兽一族，不过好在两地之间有着天险孤雁山脉相阻，虽连年有战事，但也无伤大雅。”

陆道止聚精会神地听着，而大陆的轮廓也在他的视线内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眺望到一艘艘楼船海船在周围穿梭不定，各种嘈杂声远远传来，带来了此前陆道止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

“梧桐庄便在这禹州城往北不远处，等上了岸去雇一辆马车当脚力的话一日内便可到达，你现在可想好了？”宁悬微微偏过头，隔着斗笠看着陆道止。

陆道止双手扶着船舷，头也不回地肯定道：“想好了，我答应你。”

“如此甚好。”宁悬也不意外，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她伸出右手在左手指间一拂，陆道止用余光看到那是一枚精美的白玉戒指。

“这给你用来防身，危急关头将之拿出，口念后撕碎，可保你一命。”宁悬将一张火红的符纸递给了陆道止。

陆道止接过来细细看了几眼，无奈道：“就只有一张吗？”

“一张足够了。”宁悬双手负后，显得很有把握。

陆道止只好贴身收下，同时问道：“念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此符乃言咒的一种，需持符者辅之以言语催动，言出而法随。”

陆道止点点头表示明白，当他再一次抬头望向西方之时，陆地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爹，娘，我回来了。”

他在心中轻轻叹息，双手不自觉地悄然紧握。

此刻，他心中的那份兴奋感正逐渐消退，反而开始变得隐隐有些抗拒，这让他很是不安。

陆道止在心中苦笑一声，没想到原来自己也会有叶公好龙的一天，当自由真正降临到自己面前时，也会踌躇和彷徨。

待到船终于靠岸后，陆道止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一声不响地随着宁悬下了船。

终于踏足坚硬的地面，陆道止的心里又多了些别样的滋味，宁悬自顾自向前走去，陆道止紧随其后不断四下张望，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

海浪在身后不停撞击着漫长的大堤，人影错错海鸟高飞，各式各样的瓦片房沿着港口依次排开，一条条大街小巷川流不息，陆道止有些拘谨，心中除了那份不安和小心翼翼之外，更有些如梦似幻。

二人沿着宽阔的马路一直走，直到在一间马行前停下。

等到陆道止最后后知后觉地化身为一位马夫，正牵着马车慢慢走出这禹州城时，他才猛然回过神，只觉得刚才好似做了一场人生大梦。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驾车，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向前就行。”宁悬悦耳的声音随即出现在车厢之中，略带些嗔意。

陆道止摸了摸脑袋赶忙坐在了车架上，又回头看了眼如同一位青年俊彦般的禹州城，只觉得心胸浩然，这才拿起马鞭学着书里写的那般对着马屁股轻轻一抽，有样学样地喊了一声：“驾！”

好在这马算通人性，眼皮耷拉，尾巴挠痒痒似地摆了摆，便迈开步子向前行去，盘坐于车厢中的宁悬便不再理会，闭上双眼开始打坐，又陷入了日复一日同时似乎永无止境的修炼之中。

陆道止兴高采烈，四下张望着，心中对未来简直充满了希望。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陆道止目视远方，山高水长，一派兴兴向荣，所望皆是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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