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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了万丈深渊！

我猛地惊醒过来，冷汗直流，爸爸怎么会不在下面接我呢？他绝对不会的！

我想起妈妈的话，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觉得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已经太晚了，太迟了！而我怎么还在这里？我泪如泉涌，哮喘突然发作了，把我寝室的哥哥们吓了一大跳！

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哮喘剧烈发作是什么样子，肯定以为我要窒息而死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送到医院，一个二个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医生给我用了药，建议留院观察，老大留在医院陪我。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居然看见皓神色焦虑地坐在我床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老大告诉他的？

我说我要回去看爸爸，中午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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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这样怎么回去？出什么事了？

我哭着说：爸爸要死了，我再不回去，就看不到他了！我一定要回去！

他连忙说：你先别急，我去问一下医生。

他出去和医生谈了一会，我躺在床上哭，然后他进来，微笑着说：好吧，我陪你回去！

我吃了一惊，坐起来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坚持说：不行，否则你就不能回去！

我们一起去机场，我一路上都神经质地有点儿发抖，生怕误了飞机。他反复安慰我说：尿毒症不要紧的，可以透析，可以换肾，不会有事的！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滚滚的云海，往事象潮水一样向我涌来。其实我对爸爸的记忆并不多，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很久以前的一点小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在厂里跑销售的时候，经常出差，每次都带很多好吃的给我。我曾经坐在我家的窗台上，偷偷把爸爸买给我的进口巧克力糖撒给下面的小伙伴，被我妈一顿好骂，说我是败家子儿，可是我爸挺高兴，说我大方。

我爸的手很巧，给我扎的风筝比别人的飞的都高，让我很有面子。别人家的电路或是水管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来说一声，他放下碗筷就去帮人家修理。

他很喜欢抽烟，但是从来不在家里抽，要抽的话，会出去在阳台上抽，说对我不好。

我妈的脾气比较急，发起脾气来，随手拿过一条毛巾就追着我打，而他就会把我往被子里赶，边用被子捂住我，边劝我妈说：算了，算了！

他很喜欢打麻将，手气顺的时候，喜欢把我抱在他的腿上让我看他打牌。他码牌的手势非常熟练而且漂亮，我那个时候对他可是相当崇拜，把他对下来的牌当宝贝一样拿在手里玩儿，还凑在他耳边，把我看到的别人的牌，悄悄告诉他。当然，我后来对于打麻将赌钱是很痛恨的。

他很大男人主义，从不做家务，可是又很挑剔。我妈不擅长家务，家里总是很乱，她做饭也很一般，我爸就不高兴了，发脾气。他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的，我妈也不是省油的灯，跟他对着干，摔碗砸盆的，动静很大。我吓得连忙拿起扫把扫地，还劝他们说：爸爸妈妈别吵了，老师说的要团结，不要分裂！搞得他们都笑起来，我爸将我抱起来，挺高兴地说：嗯，我儿子真聪明，说出来的话都不同凡响！

他带我去看厂里的露天电影，我总是开始兴致很高，到后来就困了，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一旦听到点儿什么动静，比如打枪什么的，我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问他：这是好人坏人啊？

他就小声告诉我，这是好人，那是坏人。

我好像得到了所有的真理一样，很满足地点点头，继续睡觉。然后电影完了，我才醒了，回家的路上他把我顶在肩膀上，继续讨论好人坏人的问题。

我妈烦了，就在旁边说：傻了吧，好人坏人，哪分那么清楚？那是演电影！

他和妈妈离婚以后，两个人关系紧张，他要看我，总是去学校。有一次，我生日，他拎了很大一个生日蛋糕送到学校，要我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吃，还告诉我他要去深圳闯一闯，以后发财了就来接我。

这就是我爸爸，虽然他没有念过多少书，他抽烟，喝酒，打牌，赌钱，上当，受骗，——他也许有很多缺点，但是我非常非常爱他。

我们赶到医院，我爸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尿毒症，还有心血管的并发症，他的脸色又黄又绿，而且浮肿，很吓人！而且他神智都不清楚了。

我泪如雨下，对医生说：我是他儿子，您救救他吧，我可以捐肾给他的！

我妈也在，我求她说：妈妈，你救救爸爸吧，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以后我还给你！

我妈才说：宁宁，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妈？我难道会见死不救吗？我是那种人吗？我也是才知道的，要是早一点儿治，不会到这一步！

后来我爸爸还是死于尿毒症引发的心力衰竭，死得很痛苦。我很伤心，向我妈发脾气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一定是你不肯借钱给我爸看病！你怎么这么绝情！

皓连忙拉住我，对我妈说：阿姨，您不要放在心上，宁是在说气话呢！

我爸的后事，都是我妈帮忙操办的，那个女人不提也罢，人生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

我到现在也很自责，因为长久的分离，跟爸爸疏远了。尿毒症不是绝症，只要肯花钱，小心照顾，是可以多活几年的，如果不是延误了治疗，导致了并发症，是不会不到五十岁就去世的！

皓陪我度过了那些难熬的夜晚，我曾经哮喘发作，整晚只能坐着，不能躺下睡觉，他也一直陪我坐着，陪我流眼泪。我妈当时可能也无暇顾及，反正她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把他当作我很好的朋友，很感激他给我安慰和鼓励。

这样一折腾，我出国的事情也耽搁下来，再回到学校，我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了，身体也不好。皓还是象以前那样关心我，并且动用他导师的影响力还有其他一些关系吧，帮我重新争取到了读研的机会，考试可以推后。

我们对于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再提起，我渐渐地还是去他那个小屋，好像寻找避风的港湾一样。我也不怎么说话，他经常抱抱我，给我讲讲笑话，我也搞不清楚，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临近毕业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各奔前程，火车站的站台上，每天都上演着感人的送别场面。大家同学四年，感情很深，如此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都难过地抱头痛哭。我和老大的关系最好，他一直很照顾我，跟他分别的时候我也是痛哭失声。

有一天，我坐在窗台边，带着耳塞听音乐，皓在写论文，因为我的关系，耽误了他不少时间。我听着听着，突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觉得人生无常，都是分离，什么也不能相信。他突然停下来，默默地走到我身边，抱住我，开始很缠绵地吻我。我一动不动，任由他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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