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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长话短说,”冯思远扶正眼镜儿,说,“我们几个人,是在薛家坟坑中碰到一起的。”
“简直胡弄嘛,闲的没事跑那种地方耍儿,把自己当摸金校尉咧?”张村长真的生气了。“就是呀,二半夜的,危险不?”喜鹊待要细问,被顾警官摆手阻止。
冯思远挠着头对村长和喜鹊说,“当时一个念头冒出来,就没多想。天太黑雨太大了,我一个没留神就滑了下来。”喜鹊白了他一眼。冯思远换了口气接着说:“没多大功夫,他们也来咧了。”
张村长朝着地下躺着的两个人努努嘴,“他们?这俩货加那个四川矬子?”
冯思远摇摇头,“没有弓幺儿,是李少波。”他接着说,“唢呐李、马教授还有何师傅,他们三人弄了一架竹梯子放下来。我们四人就这样汇在了一块儿。”
大家都没吱声,都等着往下听。
“我们双方解释了半天,越说越糊涂。反正也不管我信不信,他们仨众口一词说,是因为听到一声轰响后,三人搭伴儿往过赶的,说是怕有坏人搞破坏。”
赵德娃埋怨道:“张村长唱上‘出西川’时,怪到不见了唢呐李,原来是日鬼到这儿来咧。”
冯思远一口将冰峰喝干,接着说,“我们在下面七嘴八舌,那竹梯子却不知被上面的啥人给抽走了,急得我直跳脚,好容易有救了,也不知谁这么缺心眼儿,恶作剧也不看啥时候。大雨哗哗的,四壁直立,又湿又滑,徒手攀爬绝无可能了,我们就这样被困在了坟坑下面。”
张村长摸出个黑烟嘴儿,夹在手指中指指点点道:“这说明我们的村民,警惕性都非常高嘛,毕竟咱这儿是老三线嘛,要不咋能有这战备洞哩?”
没留神儿,严小鱼游了过来。只见她不声不响走到张村长近前,突然抬手,一把抓过村长嘴中衔着的黑烟嘴儿,然后,没事人般转身又回到马教授那边。张村长气得眼珠一瞪要发火,转眼间,却一下子泄了。
“唢呐李对大家说,耳室后面有个廊道能去上营,在往前可直达凉风垭。”冯思远摆着他的历险记。
“唢呐李到底是卧佛寺的庙祝,到底对当地情况摸得熟。”喜鹊听得入神,喃喃道。冯思远点点头,“嗯,就是。当时我问唢呐李咋知道的,他回答说当地山民谁人不知呀?咦,你们这是……”冯思远正要反问,又被顾警官打断。
“弓幺儿呢?”顾警官问。
“他呀,那时他还没出现呢。”冯思远答道。片刻的沉默后,冯思远接着说,“没办法,只好冒险了。李少波打头阵,我们穿过暗堂对面的耳室,顺后面的洞廊一直向上走,我完全没了方向,只管跟着。约莫走了有半小时吧,隐隐听得头顶上有丝弦之声,李师傅停下脚步侧耳听听,手朝上面一指说,‘到了,到学校了,我上去看看。’他踏着土壁上的脚窝,蹬了上去,没一会儿,他探下头来说,‘出口封住了,顶不开。咱们只得奔凉风垭去,石佛下面那个出口封不住,保险能出去。’这时候,咱们的张村长在上面吼的正欢呢,虽然我一句没听懂,但是唱的是真带劲儿,让我当时一下子就啥也不怕了,真的。”冯思远抬起头挺起胸。喜鹊这会儿俯身与严小鱼一起,照应着马教授、何兴二人。一抬头,正与冯思远四目相撞。
“胡唱哩,胡唱哩。”张村长嘿嘿道。冯思远给戴的“二尺半”,把张村长一堵墙般的好身板儿弄得扭来扭去的。
冯思远继续说:“李师傅跳下来,继续顺洞子朝前走,何兴紧随其后。马教授问我,‘小冯,周密咋没跟你一路?’我回说,‘我也纳闷儿呢,自下午就没见着这家伙啦。’就这样,马教授断后,我们继续向前走。”
“你们是怎么打开的石门?”张村长迫不及待问道。
“爬上大山坡,一过那个拐弯,就见到了这石门。”冯思远弯曲手臂比划着。“石门本来就是开的呀。”说到这里,就感觉冯思远浑身打了个激灵,上下牙一阵地磕碰。“李少波晃着电筒领我们刚一钻过石门,好家伙,就见一头巨大如盆的蝙蝠,劈头向我们扑了下来。”
喜鹊哎呀一声。严小鱼却仿佛充耳未闻。只见她正用一根细枯枝,将张村长烟嘴儿中的烟油捅出来,再搅和到冰峰汽水的玻璃瓶内,拧上瓶盖拼命摇几下,顷刻间,污浊的棕色泡沫在瓶子里面挤作一团。
“是弓幺儿?”顾警官、张村长大喊道。
“嗯。”冯思远咬着下唇使劲点头。“本来李师傅站最前面,但他的反应简直太快了,身子一闪,就晃了过去。那家伙扑了一空,面目更加狰狞了,通红的眼珠子,呲着厉牙,吓人得很。就是那个四川养蜂人,弓幺儿。”
“我日。”张村长牙关咯咯直响。
“黑……黑田……”这时,躺在地上的马教授哼唧起来。头方目先长赶紧凑了过去。
冯思远平复了气息,接着说,“这弓幺儿我见过他两回,一次是和秦湘、兰若老师一起,在二道梁的美院基地。一次就是昨天上午,他帮牛师傅挖坟。”
严小鱼将瓶子举在额头上方,抬眼仔细查看。
“事发突然,未等我们组织有效反击,这弓幺儿跟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中利器,一通乱冲乱撞,当时就伤了马教授与何兴。我被吓楞住了,蹬蹬后退了几步。杀红了眼的弓幺儿扭身向我扑了过来,我眼一闭……”
“踹呀,踹呀,横踢侧踹。”张村长急得原地直蹦,两只榔头般的空拳被他耍的左冲右突。
“还没等我抬脚,只见唢呐李一个旋风侧身,一脚踢飞了那家伙的手中利器。那家伙见势不妙,一转身,像兔子一般向洞内逃去。”
喜鹊大大松了口气,“你没有被篾片蛊伤到嘛,那这胳膊上是?”她问。
冯思远腾地红了脸,“我一看危险消除,双腿一软,身体不自主靠着洞壁滑了下去,胳膊上被岩石面上的石英茬子狠狠地划了一道。接着,我就晕倒在地,啥都不知道了。”冯思远挠着通红的后脖颈,低头说道。
“唢呐李呢?”顾警官问。
“李师傅一声没吭,他拔腿就向洞内追去。”
何兴也哼哼起来。
“顾警官,我见弓幺儿胳膊弯里夹着个东西。”冯思远连说带比划道。“哦,什么东西?”顾警官收回目光。“黑乎乎的,四四方方好像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啥?”冯思远连说带比划。
“怕是骨灰盒吧?”张村长问。
“鬼话,”赵德娃吭吭哧哧要站起身,喜鹊忙过去搀住。“薛家埋的是全尸。积德了,积德了呀。”赵德娃突然间止不住地抽泣起来。喜鹊一把将她爹搂入怀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马建设停止了胡话,迷瞪瞪地睁开眼。何兴紧咬牙关,压住疼痛,后背贴着洞壁慢慢立起身。
严小鱼皱着眉头嗅了嗅瓶口,自语道,“这东西还行。”言毕,她毫不拖泥带水,抬起丰腴的胳膊肘,把那半瓶子黏糊糊的烟油混合液,一股脑地灌进了马教授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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