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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一说司徒翎哭得更凶了,指着灵柩中沉睡的人,“他是个混蛋,混蛋。我讨厌他,不声不响的竟然死了……呜呜……骗子……他明知这样我会难过……他是个坏蛋……”
有唱诵的通报声,六公子昭华前来吊唁。那纤尘不染的人物似从画中走来般,芙蓉似的脸上掩不去哀伤,立在灵柩之前,郑重的为陆仁嘉奠酒,点漆般的眸里是淡淡的哀伤,悲痛的诵读了悼词,“人生斯世,命数不定,渺渺冥冥,尽付无常。惊闻噩耗,惧不能信。我心伤悲,言语不能,生之多艰,死亦何辜。薄酒一杯,感君有灵,享我蒸尝。”
陆陆续续又有司徒宇的夫人和公子来吊唁陆仁嘉的亡灵,大家礼貌疏远的说着一些麻木伤心的悼念话语,毕竟陆仁嘉死的蹊跷且又有流言肆虐,都不愿在此久留,早早来了便早早退了。
玉林来时,望着灵堂里苍白的挽联,白幡。唏嘘感叹自是难免。站在那一口沉稳的灵柩前。春水也似眸,微有湿意,轻抬袖子按着眼角的泪痕,伤心道,“哥哥怎么这样命苦福薄,弟弟去探望时曾经多次嘱咐,要哥哥多加注意身体,切莫染上瘟疫。奈何哥哥却还是染上瘟疫死了……”话毕又是几滴煽情的眼泪。视线落在那还未封死的棺木盖上,玉林一惊,连忙小后退两步,大声斥责起奴仆,“你们怎么做事的,难道还不知道七公子是染了瘟疫死的么!居然也不把灵柩封死!你想要让大家都染上瘟疫?!还不给我封死!”
下人被玉林一顿斥责,连忙找了工具,乒乒乓乓的开始了封棺的动作。
知秋无声的跪在一遍,看着三五人轮着铁锤将着那一寸长的棺钉,死死的钉入棺木,完成了封棺。
回忆起陆仁嘉淡然的话语,“府上皆有谣言,我是生得瘟疫。恐疾病散播,死后定会封棺。如此反倒是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将军如不信,要开棺。你便哀求昭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最是心慈,见你如此,定不会袖手不管。若他出面,便无风险。”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在陆仁嘉的意料之内,可知秋还是不免心惊,那巴掌大的空间,唯恐他窒息,可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愿上苍有好生之德,神明保佑。
知秋将身边叠整齐的元宝,放入铜盆,看着那绚丽的火焰跳动着火热的舞蹈,她的心却是一片平静。
只要过了今夜,只要能安稳不出意外的过完今夜,那么,一切又将从新开始……
门外突然一阵骚动,丫鬟奴才们恭敬的请安声传入耳膜。知秋回过脸,果见司徒宇那张寒冰似的脸。
玉林与昭华急忙请安,规矩的走到他身后。
“孩儿见过父亲,给父亲请安。”
司徒宇这才注意到人群中还站立着身量娇小的司徒翎,见他双目红肿,鼻头微红,满面哀戚。知他与陆仁嘉亲厚最是不舍,如今那人却这样决绝快速的死去,如何能不伤心难过。遂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人生在世,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不必太伤心。”
司徒翎抿着唇垂着头,露出的白皙的脖颈,落在司徒宇的眼里竟是那样的脆弱。低声对着他身后的如意道,“深秋时节更深露重,你且带着小少爷回去。”
司徒宇既然发话,司徒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被知秋牵着离开了。
司徒宇走进那灵柩前,细长的眸快速的扫了一眼身着丧服的知秋,见她眼眶微红,面容却是平静,低声问道,“你便是知秋?”
知秋震惊,杏仁眼写满了疑惑,将军怎么知晓她的名字,凝视着司徒宇毫无表情的俊颜,低声恭敬道,“正是奴婢。”
“呵,难为你一片忠心,不枉他身前怜你。”司徒弯下腰,捡了纸钱放如铜盆。火焰迅速的将那土黄的纸钱席卷,空留绚丽。
知秋低着头眼角下一片晶莹,火光中越发明显。麻木的望着不断燃烧的纸钱,未曾作答。
司徒宇的视线随之飘飞的纸灰,落在那口灵柩之上,见已封棺。眉头一蹙,“怎么封棺了?”
身后的玉林小步走出,道,“是奴家命下人封的棺,哥哥是染瘟疫死的,恐疾病散播,故而封棺。”
司徒宇眉梢微抬,打量着玉林艳丽的脸,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浮起一抹冷邪。玉林望着这样的司徒宇,心肝不由一颤,疑问道,“难不成不能封吗?”
司徒宇似笑非笑,唇上那一丝上调的弧度,看得玉林胆战心惊,却听他朗声道,“开棺!我曾经答应过他会给他一个交待,他不能死的这样委屈。我要他看着,我是如何取下毒者的首级告慰他的亡灵。”
四下里瞬间一片死寂,针落可闻,下人们面面相觑,多有惧色,却不敢做声。知秋紧张望这灵堂前不断跳动的烛火,心下一片忐忑。
一声令下,有大汉拿着工具从门外进来,眼见着就要开棺,知秋一颗心全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扑身挡在灵柩前头,满面涕泪,苦苦哀求道,“不可!我家公子已封棺入殓,照风俗传言,公子其魂已归阴黄泉,路何其漫长,公子孤身离去,道路何其艰辛。他既已离去,何苦又要扰他,奴婢不愿公子死后亦不得安宁,还望将军看在公子身前的情分上,赐他一个清静吧。”
“开棺!”司徒宇不为所动,冷声重复了命令。
“将军……”知秋固执的挡在那红木灵柩前,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娇小的身体跪在灰白的地上,楚楚可怜的眼深深的望着一旁面有不忍的昭华,声泪俱下,“不瞒将军,我家公子死前恶疮布面,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生前蒙宠,对将军感激有加,可怜天生福薄,如今死相不堪,唯恐落入将军之眼,痛招嫌恶。故而,公子死后,入殓置棺,犹以白纱遮面。如今棺盖既已封死,也算遂了公子的遗愿。将军何苦又要开棺,倘若您有一丝怜意,还望成全公子……”言罢,对着司徒宇猛磕头,毫不顾惜自己,一声一声沉闷的痛击声,回荡在死寂的灵堂,灰白的地上顿时染上了血红的印记。
司徒宇被眼前这个看似软弱实则强拗的丫鬟连番忤逆,面色不悦,冷叱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来人……”
一旁的昭华再也看不下去,几步挡在知秋身前,急切道,“将军且慢!”
“……”司徒宇也没料到昭华竟会为这个素未平生的丫鬟出面,眯起的凤眼闪过精光,冷冷的瞥了垂首不语的知秋,原是自己小看她了。
“将军,逝者已逝,开棺见上一面又当如何?今既已封棺,七公子之灵便已安息,可怜他生前之愿,本意使将军常念他的美好,将军又何苦违背,何不顺势遂了他一片苦心。”
司徒宇有些无奈,漆黑深邃的眼眸望着那口红木灵柩,最后些不自然的别过脸。摆手撤了招来的下人,道,“注定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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