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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第2页）

&esp;&esp;“之前唐氏给我兖州军提供军费，靡费无计，已是元气大伤，攻下洛阳后，皇宫内府的孥币你又不让偿还唐氏的亏损，说北方初平，国士要揽，军士要赏，用钱处多。如今的唐氏，哪怕恢复个年也未必向荣如初，能酿成什么祸患？此为你祖产，谁也动不得。他沈蹈玉大义凛然，叫他当面来跟我说！”

&esp;&esp;簪缨早知此事卫觎不会轻易点头，也不用回头看他此刻脸色，靠在他胸前，勾了他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心平气和道：

&esp;&esp;“小舅舅说的，我都想过，可是等恢复过来以后呢？

&esp;&esp;“挨过饿的人最易吃到撑，只怕到时底下的人自恃立国有功，志趣日渐骄逸，欲壑难填，哪怕唐氏大部老人忠心耿耿，只出一个，便是国之蛀虫。

&esp;&esp;“一酌之水，或为不测之渊，若不及早防患，便如离离原草，一岁一荣，到时再想管理便难了。固然可设下监管部，但眼下人手本就不足，要优先于两省六部八座，如

&esp;&esp;何分心他顾？”

&esp;&esp;卫觎落下眉眼，“我说我不同意。”

&esp;&esp;“唐氏是我母家姓，我若抬举褒奖，便是无形将商业的地位拔高。”簪缨扭头据理力争，“现今北虏才灭，天下还不到粮充地足的稳定时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旦经商成了风气，百姓逐利弃农，则失国本。”

&esp;&esp;关于此事她非一时冲动，只为图一个克己奉公之名，而是真切分析出了利弊，故而分辩起来也有理有据，胸有成竹。

&esp;&esp;卫觎看着那双论起国事来格外熠亮自信的桃花眼眸。

&esp;&esp;她身上所负的双刃剑何止一把。

&esp;&esp;她借佛氏起势，转头又要整治佛门；唐氏是她的起兴之根本，待她一步步走到顶峰，却又要回过头节制她母辈辛苦留下的基业；甚至她本身的女子身份，也注定让她走的路比男人更难。

&esp;&esp;但她的成长蜕变，一次又一次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以至于她看起来像是毫不费力地出现在这座宫里，好像她本就属于这里，如同一位天生的君王。

&esp;&esp;世人皆以为，女子若想超越男子成事，必然得是英姿飒爽，雌雄焉辩，可他的阿奴又从未掩饰过她的娇婉。

&esp;&esp;就如此刻，她赖在他怀中与他论政，他又安敢将人小觑了去。

&esp;&esp;卫觎从前最大的私心，便是想让簪缨被全天下人仰望。

&esp;&esp;可这一刻，他的灵魂激荡悸动，突然小气起来，不愿如此闪耀的珍宝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见到。

&esp;&esp;“原本想着，”卫觎沉默半晌后开口，“将来我们的生辰喜乐。余生顺遂。……

&esp;&esp;建康，太傅府。一纸信笺放在顾沅的案头。

&esp;&esp;老人盯着纸上的八个字，久久失语。

&esp;&esp;他当初命子向洛阳寄出一书，上面写着“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是侥一毫之幸，想以此打动十六和那名不输于她母亲的女郎，让他们不要冲动行事。

&esp;&esp;而这回信，同样也是八字：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esp;&esp;看信上娟秀的字体，必是出自簪缨之手无疑。那女子，将这八个字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esp;&esp;他的本意，是时运偃蹇，臣子守忠，不为自身，只为家国。

&esp;&esp;而簪缨回复的意思，她虽未明说，顾沅也一瞬了然：在时局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她与卫觎当初在南朝的压制与北胡强敌之间门夹缝生存，始终不曾放弃光复之志，他们所为的也并非是自己。

&esp;&esp;这句话后面，原还有八个字：以去愆尤，保我黎庶。

&esp;&esp;顾沅脸上浮起一缕意义不明的苦涩笑意。

&esp;&esp;他并非不曾听闻十六和阿缨在洛阳施行的举措：收没世族庄园、废除九品制、为百姓作主严惩欺良凌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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