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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听了又是一番赞叹。
陈渝却稍有一丝可惜,他想自己最后的一个五公里如果不掉速,说不定可以超过那个体特生。但是他也知道,不管是运动还是生活,当时的情景都不会像结束之后的想象那么容易,总有许多磨难、障碍和心境控制着当时的想法,不能单纯地以现在的遗憾,去指责当时的选择。
他们还在热闹,陈渝却看着冯碧江说:“很遗憾你不能一起参赛。”
冯碧江笑着说:“也不一定非得自己跑,能看别人,尤其是自己的朋友跑也很有趣啊,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快乐。”又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咱们学院的一个同学,好像是叫杨美蕊的。”
陈渝一惊,问:“在哪里看到的?”
冯碧江说:“就在终点附近。”
杨美蕊是罗文雁的同班同学,陈渝想到自己刚才在跑道上看到的那个身影,顿时神志恍惚起来,连忙拨开人群,疯狂地四处找了起来。然而一连找了十几分钟,心中又急又怕,急得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怕得像是要面对天大的审问,但最终也没找到,只得想着冯碧江大概也是看错了。
他便颓然地又走了回来,看到冯碧江正拿着自己的奖牌,跑到那巨大的赛事标志下拍照片。他看着冯碧江那样兴奋,突然就坚定了要加入跑团的决心。
他想,总有一天,他们每个人都会成为那种对于运动如狗掀门帘全靠一张嘴的年纪,却无奈冯碧江是最早进入这种状态的。然而以前的事再多追究也无意义,他只是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为他做点什么,给他创造一点希望,一点生活的乐趣。
从扬州回来后,一天下午,陈渝在小区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了一封佟展的信。他才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跟佟展联系了。去扬州之前,他曾约过佟展一起去,但是佟展说有事拒绝了。突然来这么一封信,陈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陈渝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辞了工作回老家了。
我妈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也怪我太不仔细,上次没有让她在南京多留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她的病进入了脑梗急性期,我想我不得不回家了,我不能再看着她的身体继续被拖垮下去。
不光身体,亲情也是。
离开你们我真的十分不舍,然而说多了只会徒增伤感,我也不和你发牢骚了。
和安璐嘛,我也跟你说下吧。最后一次和她见面,她跟我说:“我不是你想找的那种姑娘,我知道你想有一个跟你一起奋斗,一起踏实过日子的伴侣,我希望我是,可是事实上我发现我不是。我从小就这样,我觉得如果在一起我们彼此都不舒服,还是尽早分开吧,两个人都互不耽误。”
对于这种结果我也早有预料,安璐说得没错,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回老家也许很无奈,但我也终于不用再纠缠房价、爱情以及和家人相处的烦恼了。
你们去参加马拉松了,我就没当面和你们道别。我很感念这段时间有你的陪伴,谢谢你愿意倾听,并且把你的经验讲给我。
信是临出门时写的,时间匆忙,又絮絮叨叨,句不成句段不成段的,但我想跟你之间也不用计较这些。
我愿你、林芃菲、冯碧江,你们一切都好!
天还未亮,我是一大早的火车,来不及找房东了,钥匙一并给你,你帮我还给他。
珍重,朋友!
陈渝看完信,心中五味陈杂。
他从信箱里把那钥匙拿了出来,抬头看见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天上乌云散乱,那云层背后似乎藏着另一个神秘狰狞的世界。
陈渝顿时觉得生活不堪琢磨。他能够想象佟展在清晨天尚不明的时候,从这小区黯然离去的身影,他当时心中必然是带着无比巨大的失落而离开的。
陈渝猜想,佟展不是碰巧没赶上和他们道别,而是故意选择他们去扬州的时候离开的,他心中一定有对生活的恨,只是不肯跟他们说起。他和安璐就像不同路途轨迹上的两个人,他一直在赶路,无心去欣赏路边的风景,所谓的驱马历长洲,无暇以顾盼吧。而对于安璐来说,她则像是在高架桥上坐观光车游览,路上的风景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要能看到沿途的湖光山色花开鸟鸣才能感到满足,也不用考虑车子下一站驶向何处。与其他们的感情一天又一天变得抑郁、痛苦、歇斯底里、满不在乎,或是相处变得颓废、偏激、怅然若失、毫无灵感,倒不如直接分开,至少不那么残酷。这大概也是佟展说的“都是好事”吧。
陈渝知道,毕业之后在大城市漂泊的同学一族,有太多经不起压力而败退回老家的案例,却没有想到佟展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以佟展的立场,他似乎只有那样去做,他那样一个忠信孝悌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弃家人而不顾。安璐又是无所畏惧的——陈渝总觉得不该把安璐想得那样坏,他也没与她怎样接触过,但不可避免的,思想就偏向了那个方向——她大概体会不到佟展的顾忌和屈服,可能还会觉得他太收敛,甚至于太愚昧。
陈渝想起佟展和安璐感情的开始,那个光怪陆离的晚上的热闹舞台,觉得再激烈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也会如被一阵风雨刮过,最终归于寡淡,而雨过之后的天晴像是一种残忍,很快把一切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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